“那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莞嫔放了心，颇有些颓废的道，“华妃过世，皇后不废而废，我的仇也就算是都报了。”
“等生下腹中的公主后，我打算一心养育公主，以后我们就要由眉姐姐照顾了，眉姐姐可不要嫌弃我这个包袱啊。”
莞嫔的意思很明显，往后她不会再争宠了，甚至会去避宠。
“随便你吧，反正我一个有子有女的贵妃，护得住你和小外甥。”说完沈眉庄才反应过来孩子的性别，“温太医说你这胎是个公主？”
莞嫔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摸了摸腹部，“对，是一个公主，一个像温宜和徽音的公主也很是不错，将来也不会卷入夺嫡的纷争中。”
沈眉庄点了点头，“公主也好，等她大了些，我就让徽音带着她玩，还有弘昱，他比你腹中的孩子大不了几个月，玩的到一起去。”
莞嫔很是赞同，“是啊，年纪相差不大、一起长大的孩子更能相处的好，就比如我们以前那样。”
重阳节那日，甄远道为被钱名世一案牵连的人求情，皇上盛怒，将其革职收监，家眷圈进府中。
皇上和沈眉庄都让宫人封了口，严禁此事传到莞嫔耳中，沈眉庄也替甄远道求情，但未果还遭到了皇上的冷落。
无法，沈眉庄只能打点人照顾几分甄远道，努力压住消息不让莞嫔知道。
可按例妃嫔有孕八月，生母就可入宫陪产，莞嫔的龙胎也差不多八个月了。
他们可以找借口拖延一下日子，但拖得日子久了，莞嫔也察觉出不对，直接借着请安问了温太医。
莞嫔何等聪慧，三两句就从温太医口中逼问出了真相。
最后的事情如原本一样发展，虽然这次因时间不同的问题，莞嫔并未看到‘莞莞类卿’的信件。
但莞嫔早就知道自己是纯元皇后的替身，更甚至满宫都知道了，自那起她就断了对皇上的念想。
皇上下旨将甄家流放宁古塔，莞嫔动了胎气早产诞下了四公主。
碎玉轩正殿，沈眉庄坐在床榻旁，眼神担忧的看着昏睡的莞嫔。
敬妃抱着四公主走了过来，“贵妃娘娘，您看，四公主长得可漂亮了，眉眼间有几分向莞嫔。”
沈眉庄转头看了过去，看着这个比弘昱刚出生时还要瘦小的小公主，满眼慈爱，“四公主是嬛儿的女儿，自然是像嬛儿的。”
这时，昏睡的莞嫔睁开了眼，一直盯着莞嫔的崔槿汐最先发现，笑着恭贺，“娘娘，恭喜娘娘诞下了一位公主。”
沈眉庄面带喜色的看过去，“嬛儿，你可算醒了。”
莞嫔略微虚弱的唤道：“眉姐姐，敬妃姐姐。”
沈眉庄接过敬妃怀里的四公主，将她抱给莞嫔看，“嬛儿你看，四公主可漂亮了，敬妃说这孩子眉眼能看出与你相像呢。”
莞嫔在崔槿汐的帮助下坐起身，看着襁褓中小小的婴孩，眉眼中带着温婉和苦涩，“是很漂亮。”
像她吗？那是否也有几分像纯元皇后？有着这样的容貌，想来她会很受皇上的疼爱，可是有她这样一位罪臣之后的额娘，四公主总也会受到些牵连的。
“皇上驾到！”
苏培盛熟悉的声音响起，皇上面带喜色的走进殿。
沈眉庄抱着四公主行礼，敬妃跟在她身后一起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皇上抬手掀开盖在四公主脸上的襁褓，看到了公主那张可爱的小脸儿，笑意更深。
皇上坐在了坐榻旁，看着冷着一张脸的莞嫔，开口道：“莞嫔，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莞嫔垂着眸，不想看到皇上那张令人生厌的脸，“皇上让臣妾想明白什么？”
皇上笑着道：“你已经为朕生下了一位公主，还要意气用事吗？朕已经决定，无论甄家如何，都不会迁怒于你。只要你愿意，朕明日就可以下旨封你为妃。”
莞嫔闭上眸子，原来她这些日子的痛苦、崩溃，在皇上眼中只是意气用事啊。
泪水从眼角滑落，莞嫔只道：“臣妾失德，不敢忝居妃位。”
皇上耐着性子，柔声道：“嬛嬛，若你肯，你还是朕的宠妃，朕待你还和从前一样。”
“从前？”莞嫔红着眸子看向皇上，“皇上以为，还能回到从前吗？”
皇上沉下脸，冷声道：“的确是朕太过垂怜你了，你这样的心性，实在是不适合留在宫中。”
“多谢皇上。”
“去佛堂静静心吧，不用住在这儿了。”皇上转过身子，不再看莞嫔。
沈眉庄抿了抿唇，作出纠结一番放弃求情的样子，毕竟莞嫔经历了这些，以她的性子，能出宫是断然不会留宫的。
“不错，臣妾是不用住在这儿了。公主若有臣妾这样的母亲，有这样落魄的家族，公主只会因为臣妾而备受苦楚。”
莞嫔道：“臣妾既想离开，孩儿的姓名就允许臣妾来取吧，请皇上成全。”
“好。”皇上点头应下。
莞嫔擦了擦泪水，“就叫……绾绾。”
“菀菀？”皇上震惊疑惑。
莞嫔悲凄的笑着道：“臣妾怎敢让公主沿用先皇后的小字这样大不敬，‘长发绾君心’，臣妾做不到的，就让公主来做吧。臣妾残生，也会于青灯古佛之畔，为她日夜祈祷。”
皇上突然有些不舍，道：“其实你不想出宫也好，就在宫中的宝华殿……”
“不。”莞嫔断然拒绝，“臣妾不祥之身，不敢扰了宫中平安。”
被果断拒绝的皇上脸色十分不好，“你早去也好，宫中也留不得了。”
莞嫔站起身，在崔槿汐和浣碧、流朱的搀扶下跪下，“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皇上：“你说。”
莞嫔请求道：“臣妾出宫后，希望能由敬妃娘娘来抚育公主，若能如此，臣妾再无遗憾。”
皇上惊诧，“哦？为何不是贵妃？”
莞嫔道：“贵妃膝下三子，年岁都不大，她自己的身子也因着上次难产伤到了，还要主理宫权，臣妾不愿让她再添负担了。”
她考虑过让眉姐姐抚养，但眉姐姐的情况，宫里实在不适合再添一个孩子。
敬妃的品性她是知道的，又因无子很是喜欢孩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四公主的。
“好，就交由敬妃抚养。”皇上偏头看向窗外，“月色朦胧，公主的封号就叫胧月吧。”
公主闺名不宜外传，所以她们大多被称呼封号，但也并非和硕公主、固伦公主这些品级，那一般是婚后才封的。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沈眉庄的徽音，满月那日被封为和硕嘉瑞公主，毕竟是龙凤胎，特殊些也理所应当。
莞嫔谢恩道：“公主都是满月那日才能赐予封号，胧月一出生就能得此殊荣，臣妾多谢皇上垂怜。”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皇上问道。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莞嫔轻声吟完，三拜后再无别话。
“好，好！既然如此，朕亦无话可说。你去意已决，胧月自会朕和敬妃好好抚养。”皇上起身离开了碎玉轩。
“嬛儿。”沈眉庄搀扶着莞嫔坐回了榻上。
敬妃泪眼朦胧道：“妹妹，你何苦呢。”
沈眉庄握着莞嫔的手，亦是眼含泪光，“离开也好，嬛儿留在这宫里头，内心也会日日受着煎熬，倒不如去外头轻快些，也能解脱了。”
“姐姐最是了解我了。”
莞嫔苦涩一笑，如今她替身一事满宫皆知，这个耻辱是洗不掉的。
别人的眼神只要有一点不对，她就仿佛觉得那人是在奚落、嘲笑她，以她的性子，留在宫中也不过是郁郁寡欢罢了。
先前为着腹中公主，为着甄家，她还有坚持下去的念头。
可甄家倒了，她这个额娘成了公主身上的污点，她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胧月，就让额娘自私这一回吧，让额娘逃出去，躲得远远的吧。
有眉姐姐和敬妃在，你这一生会比有我这个罪臣之后的生母过得更好。
莞嫔不接受皇上好意，坚持要离宫的事到底触怒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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