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的灯光暗下来时，三玖还在偷偷往丁子轩手里塞爆米花。桶装的奶油爆米花是她特意选的，甜得发腻，却最合丁子轩的口味——他总说“太甜了”，却每次都会把她塞过来的全吃掉。
“马上开始了。”丁子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无奈的笑。他今天刚结束一台四个小时的手术，眼皮还在打架，却被三玖硬拽来电影院，理由是“一花姐的第一部女主角电影，必须支持”。
三玖没理他，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死死盯着大银幕。片头字幕滚动时，她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嘴里小声念叨：“快了快了，一花姐要出来了……”
丁子轩看着她紧张又期待的样子，眼底的倦意瞬间散了大半。他认识一花多年，从她跑龙套时在剧组吃泡面，到现在成为女主角站在聚光灯下，这中间的辛苦，三玖比谁都清楚——那些深夜里，三玖抱着电话听一花哭诉“台词总记不住”，挂了电话就往保温桶里装刚烤好的面包，让丁子轩顺路送去剧组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银幕突然亮起，一花的脸出现在画面里。她穿着旧时代的学生制服，扎着麻花辫，站在落雪的车站台上，眼神清澈又倔强，对着镜头说出第一句台词时，三玖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哇……”她小声感叹，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丁子轩的手。
丁子轩反手握紧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安稳得像冬夜里的暖炉。他很少看电影，却能从一花的眼神里看到力量——那不是刻意的表演，是真的把自己放进了角色里，连皱眉时的弧度都带着故事感。
电影讲的是战争年代的爱情故事，一花饰演的女主角为了等待前线的爱人，在车站当了七年售票员，从青涩少女等到眼角染上风霜。有场戏是她收到爱人“牺牲”的电报，在空无一人的售票厅里，背对着镜头慢慢蹲下去，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没有哭出声，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
三玖的眼眶红了，偷偷往丁子轩的肩膀上靠了靠。黑暗中，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和爆米花的甜腻混在一起，让心里的酸涩淡了些。她想起去年一花回家，对着镜子练习这场戏，练到嗓子哑了，眼睛红了，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少了这种深入骨髓的隐忍。
“一花姐演得真好。”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往丁子轩手里塞了颗爆米花，“比以前所有角色都好。”
丁子轩把爆米花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时，看到她眼里的水光，伸手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沙子进眼睛了？”
“才不是。”三玖拍开他的手，却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怕冷的小猫，“就是觉得……她太厉害了。”
丁子轩没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他知道，三玖的“厉害”里藏着多少心疼——心疼一花跑龙套时被导演骂，心疼她为了保持身材只吃沙拉，心疼她明明想家却总说“剧组忙”。
电影到后半段，女主角在车站等到了归来的爱人，两人在落雪的站台相拥，镜头拉远时，背景里的樱花树刚好开花，粉白的花瓣混着雪落下来，美得像幅画。
“你看那樱花，”三玖的指尖戳了戳丁子轩的胳膊，“像不像我们高中那棵？”
丁子轩的心跳漏了一拍，耳尖瞬间泛了热。高中那棵樱花树下，三玖第一次对他说“我喜欢你”，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脸颊红得比樱花还艳。他点点头，声音有点哑：“像。”
“那时候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三玖的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在黑暗中凑到他耳边，“比现在还红。”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丁子轩的脸颊“腾”地红了，像被银幕的光映透的云彩。他往旁边躲了躲，却被三玖伸手按住后脑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别动。”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让我靠会儿。”
丁子轩的身体瞬间僵住，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发顶的温度，和那透过毛衣传来的、浅浅的呼吸。邻座的情侣在小声说笑，银幕上的音乐温柔得像流水，他的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胸腔，连带着握爆米花桶的手都在抖。
这丫头，总能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用最普通的动作，让他乱了阵脚。
电影结束时，灯光亮起，三玖还赖在丁子轩怀里没动，像只没睡醒的猫。丁子轩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扬着浅浅的笑意。
“走啦，散场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三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突然凑过来，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快得像刚才在医院走廊的突袭。
“奖励你的，陪我看电影。”她的声音带着点鼻音，说完转身就往出口跑，像只偷完糖就溜的小狐狸。
丁子轩摸着被吻过的唇，愣了两秒才追上去。电影院的走廊里，他看着她跑在前面的背影，白色的毛衣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像只展翅的鸽子，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浓糖。
走到电影院门口，正好撞见一群举着灯牌的粉丝在等一花。三玖踮脚看了会儿，拉着丁子轩往地铁站走：“不等她了，她肯定要接受采访，我们回家做红豆汤。”
“好。”丁子轩牵着她的手，脚步轻快地跟着，“加双倍红豆。”
“必须的。”
晚风吹起三玖的头发，拂过丁子轩的手腕，带着淡淡的爆米花甜味。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和她手腕上那只小狐狸手链，突然觉得，比起银幕上的爱情故事，他更爱身边这场——有她的笑，她的泪，她逗他脸红时的得意，和她靠在他怀里时的安稳。
这样就很好。
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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