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陈恪以为只有他和虞婳共有的记忆,唯一可以展示优越的地方,都被直接打落,证实并不独有。
准备好的小青柑和澳白也没有办法递上来,因为虞婳不喜欢。
她觉得一般般。
但她还和他去过那么多次。
陈恪坐在那里,看着虞婳端起咖啡杯,默默喝着周尔襟助理送来的巴拿马咖啡。
她还是很美丽,哪怕已经过了六七年,她和最初清冷得好像和俗事完全不沾边有一点细微区别,她五官更妩媚,眼角更弯,瞳孔颜色因为年龄变大稍微褪色变得更浅一点。
她穿一条白色衬衫裙坐在那里,卷发垂落,妆容很薄。
有一种高贵的神秘感,温吞的,幽慢的,哪怕她笑都是慢慢的,让人不自觉想去接近她,以为她什么都会包容。
哪怕招惹她她都只会温温柔柔地笑,不会生气。
但她现在喝着的是别人的咖啡,不再是和他一起坐在室外,看着菜单思索要哪种咖啡的时候。
现在只有一个人惹她,她不会生气。
不是他。
陈恪坐在对面看着虞婳。
明明最多两米的会议桌,但之间的距离,仿佛第一次动心后,兴致冲冲满心期待和她一起自习,结果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是富家千金那一瞬间的感觉。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意味着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虞婳一抬头,发现周尔襟悠慢看着她。
他还问:“好喝吗?”
“还不错。”虞婳给面子。
但她拿手机发消息问他:“你刚刚去哪了,我和他待在一起五分钟,好尴尬。”
周尔襟看见信息,面色平静并不言语。
五分钟前,周尔襟上电梯,看见陈恪的助理拿着两杯贴着清大紫logo的咖啡过来。
上面的标签贴着小青柑和澳白,俨然是坐飞机急着送过来的,还放在冰桶里。
他想起虞婳的微信很早之前的确分享过一条,是她说建筑学院的咖啡馆很安静,甜品好吃,就是蚊子太多。
但那时她很快就删掉了,也许是因为习惯了不对外说不好,意识到自己说咖啡馆有缺陷,就删掉了。
符合她一贯的性格。
周尔襟看见那两杯咖啡,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直接拿手机搜那家咖啡馆相关校内帖子。
五分钟后,他办公室的巴拿马咖啡已经送到他妻子面前,堵住了要来的狂蜂浪蝶。
陈恪吃了一瘪,两人也不再理他。
股东们陆陆续续到场,看见陈恪,也知道应该是长丽派出来谈判的董事。
陈粒青进来的时候,不少人目光都看了过去。
她的打扮依旧是盛气凌人的明艳,长发梳大光明发髻,穿一套大翻领职业装,妆容颜色稍微夺目,一看即知道是职场女魔头。
大家当然都认得这位短时间内一爬再爬的子公司总裁兼小股东。
她一进来气场很强,坐在了桌尾的位置,但并不输阵。
陈问芸进来的时候,还拍了拍虞婳的肩膀,坐在了她旁边。
虞求兰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摆明明示她私下有收购飞鸿股份了。
陈问芸和周仲明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甚至还寒暄,像是私下已经通过气,过了明路。
虞婳不言语,在虞求兰看过来的时候,她只是坐着都不看虞求兰。
仿佛进来的不是她妈妈。
虞求兰看着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坐在了离虞婳不算近的地方。
但见到了虞婳常见的家人,陈恪有种终于踏入她世界的感觉。
会议开始,一通表面上“无论增资还是维持原状都是为了飞鸿好”的言论之后。
众人才开始商议是否同意长丽增资。
与陈恪想的不一样的是,飞鸿这边的人没有太强烈态度,只有虞求兰一个人强烈反对。
并且面色冷淡说:“飞鸿目前不需要扩张,用不到这么多资金,即便有资金也没有发展空间,增资对飞鸿来说没有助力,反而令其他股东的分红变少。”
长丽这边出了两个人,另个人表面笑着,实则言辞逼退:
“目前飞鸿虽然没有要扩张的地方,但是还欠着一笔年底要还的账,并且流动资金并没有太多,倘若他日再发生像Fb817一样动摇根本的意外,飞鸿恐怕就真的要破产。”
虞求兰几乎是孤军奋战,不同意长丽增资。
是意料之外的劲敌。
原本陈恪根本没想过跳出来针对长丽的,会是这位股东。
还以为周尔襟会最反对。
此刻,其他股东因为得了周尔襟提前指示,心里都知道会同意增资,但虞求兰是没有得到消息的。
虞婳坐在位置上,听着虞求兰舌战长丽的人,明明只有百分之三的股份,但一步步把长丽的人逼得说不出话来。
陈粒青更是没想到有人从中作梗,阻碍她可以拿到飞鸿总裁的机会,面色微青白,幸好粉底遮住了她变幻的面色。
虞求兰冷漠道:“长丽的确是有资本,但也应该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要拿出700亿的资金来飞鸿增资,别顾此失彼,现在长丽的生意不见得好做,飞鸿有过灭顶之灾,不见得长丽就会没有。”
长丽的人面色都不好了。
的确,现在有evtol,很多人把evtol当出租车坐,而且搭evtol比大飞机便宜,还有一些开黑飞的,到处接单,甚至在机场门口抢单。
把那些因为大飞机延误,不想再等的旅客全都带走。
也有很多人不会再搭乘大飞机,自己直接开着evtol就全国各地跑,大部分企业基本都有自己的evtol,出差可以直接开走,就像公司的公车一样。
根本没有了买机票的需求。
以至于大飞机市场萎缩,一开始机票销量很明显地减少,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公司的问题。
直到后来发现同行的销量也在减少。
根本就没有赢家。
才发现大飞机市场的确在萎缩。
长丽的另一个董事都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陈恪。
七百亿,的确不是小数目。
感觉可以再回长丽商榷一下。
陈恪面色俨然沉下来。
虞婳听着虞求兰字字强势,像逼她的时候一样,把外人逼得寸步难行。
这次不是对着她的,没有那种窒息感,但虞婳知道长丽的人大概会有多窒息。
陈粒青却开口,直接把节奏带向自己要的方向:
“如果长丽必须要增资的话,不如同时答应其他股东也可以增资的要求,也可以解决虞女士说的,其他股东分红会减少的问题。”
陈恪坐在这里。
却是非常清楚,除了长丽以外,在座没有一个人拿得出这么多钱来增资。
如果有,当时飞鸿就不会差点破产。
陈恪淡声:“可以,长丽同意。”
虞求兰略蹙起眉头,看向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孩,视线定在陈粒青身上。
一时间,陈粒青都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不自觉躲避虞求兰强势冷漠的视线,好像可以看穿她。
虞求兰刚刚步步紧逼,让长丽动摇。
陈粒青直接一句话就帮长丽说话。
虞求兰的视线几乎是一瞬间,就从陈粒青移到虞婳脸上。
在她们两个人之间逡巡,好像只是陈粒青简单几句话,不用任何人提醒,都知道了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是什么情况。
到最后,一场会议三个多小时,几乎没有赢家,长丽增资七百亿结果股份一点没变还是百分之三十二,因为虞求兰硬拿五百亿出来增资到百分之十,以至于陈粒青提前拉到应铎的那一千亿,都显得没那么够份量。
只是到了百分之十六而已。
周尔襟名下的股份缩水到百分之四十二。
陈恪这七百亿已经明摆无力撼动飞鸿格局。
这是出乎意料的。
因为虞婳和周尔襟在会前,根本不知道虞求兰会这么强硬拿钱出来,硬是让长丽百分比扩张不了一点。
而且虞求兰不是周家,本身生意体量没那么大,要拿出五百亿,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虞求兰说得这么干脆,明摆着早就做好了准备,给飞鸿兜底。
或者说,是给虞婳兜底。
五百亿,不是小数目。
陈问芸现在手上没什么股份了,没什么表决权,对这些不甚了解,但陈粒青拿着周家的钱在飞鸿有发展,她是知道的。
只不过能拉到一千亿,倒是陈问芸从未想过,陈粒青有这种能力。
倘若早早在飞鸿要破产的时候,倚重陈粒青,大概率飞鸿不会陷入恐慌。
因为飞鸿当时最紧迫的债务就是一千亿左右。
陈问芸若有所思。
散会的时候,陈粒青走到陈问芸身边,特地打招呼。
周围人见怪不怪。
大家之前都传言说陈董要收陈粒青当干女儿,又是本家,又救了周尔襟一命。
关系好正常的。
虞求兰起身,没有和虞婳说一句话,虞求兰的秘书上前来,说天然气矿场那边的事情。
虞求兰应一声知道了,回头,看见虞婳和周尔襟坐在一起,她那双和自己相似的浅色瞳孔,依旧是有些温吞呆板的。
一贯只会做题读书,不知道看看外面世界,更读不通人性。
虞求兰不冷不热落下一句:“日子过得糊里糊涂。”
虞婳面色冷漠,年轻的脸庞像极了虞求兰年轻的时候,非要嫁给郑成先那个不成器的边缘子弟时一样。
一样固执要和周家站在一起。
虞婳本来在会议室和周尔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
但过了一会儿,看见陈粒青脸上顶着个通红的巴掌印路过,发髻都被她拆散,用头发来遮脸,但没有遮住。
因为那个巴掌印红到发紫。隔着粉底都看得见。
虞婳和周尔襟坐在会议室里,看见陈粒青从镂空玻璃墙面前走过,都有些惊讶。
周尔襟倒是淡定喝秘书新泡来的咖啡。
虞婳讷讷:“是不是我们给她做的局,让她被哪个股东记恨上了?”
周尔襟浅浅搭一句:“可能吧,总之应该是一个不会被她对我的恩情绊住的人。”
片刻,应该是陈粒青重新遮瑕遮住了掌印。
周尔襟在楼下和股东闲谈时,陈粒青等着他和股东闲谈完,很有礼貌分寸地上前:
“boss,之前您承诺过的事情,还当真吗?”
周尔襟不紧不慢,把手里的咖啡杯递给秘书,他从西服外套内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陈粒青面前。
那张名片是应太的名片。
陈粒青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大大方方问:“您的意思是?”
周尔襟面色平波不动:“这是应太太的名片,她最近投了有一家无人机公司,需要一位得力助手,市值近千亿。”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都应该明白了周尔襟的意思。
市值近千亿,像是一种防止她再追上来的封口费。
这钱已经很够了,不要再穷追不舍了。
陈粒青的笑都逐渐小了,看着那张名片:“您因为捕风捉影的、所谓我的感情,就要卸磨杀驴?”
周尔襟俊面沉淡:“从来没有什么磨,我和应生有一些私交,建议过他投你。”
否则,以陈粒青的身份,当然不值得这位资本大鳄看一眼。
事实被揭开的一瞬间,好像扯下了遮羞布。
表面上是联合陈粒青反制长丽。
实际上,是顺势和应铎联手,把陈粒青从飞鸿剥离出去,永远离飞鸿和周尔襟远远的。
陈粒青站在那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周尔襟还会和自己这样说话。
以为他会顾着恩情,永远都用那种柔和包容的语气和她交流。
陈粒青反而笑了:“你这么对我,想来我为你差点高度截瘫,又永远失去当母亲的机会,真是不值得,施恩果然还是要对值得的人。”
周尔襟此刻并没有任何动容,脸上的肌肉都不牵动一丝一毫:
“嗯,插足是插足,恩情是恩情,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语意过深,是指她一通操作插足辛苦了,还是指施恩后恢复身体辛苦。
见仁见智。
如果周尔襟年纪轻,可能真的被她道德绑架住。
但陈粒青明摆一步步成为他的股东,他并肩作战的战友,这是在铺垫什么,其实很明显。
如果她不做,本可以相安无事的。
因为有恩,就非要膈应一对恩爱夫妻。
哪个恩人都不能要求受恩惠的人和妻子分开,让对方走近自己。
等虞婳走下来的时候,下面没什么人了,就周钦在和周尔襟闲聊。
三个多小时会议开得人口干舌燥。
看见周尔襟正在喝矿泉水。
她慢吞吞走过来,旁若无人一般,双臂挂在周尔襟腰上。
声音细细的,气势不高:“给我喝一口。”
周尔襟垂眸看她,没有把瓶子给她,但放低手就这么微微倾斜瓶口喂她,虞婳挂在他身上,安静把他剩下的水喝完。
他们完全不避着自己,周钦心里也没有出声,因为他们在老宅,在父母面前像这样的亲密画面其实都不少。
所以默认在他面前毫无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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