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晟藏身于断墙之后，目光紧紧追随着那片惨烈的战场。看着一个个修士如同扑火飞蛾般冲向裂地蛮牛，又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被无情击飞、淘汰，他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作为一名修士，骨子里那份与强敌抗争的血性在灼烧着他，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你应该和他们站在一起！但理智却冰冷地提醒他：这根本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打得过吗？”他喃喃自问，视线扫过裂地蛮牛那毫发无损的金属躯壳，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然而，看着那些即便吐血倒飞、眼中仍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同道，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感在他胸中激荡。片刻的挣扎后，他一咬牙：“罢了！证明与否，总要试过才知！岂能未战先怯！”
他低吼一声，从藏身处猛地冲出，将所剩无几的玄炁灌注于双拳，混在人群中向那庞大的金属巨兽发起了冲锋。
结果毫无悬念。
他甚至未能接近蛮牛的核心区域，一道横扫而来的冲击波余威便已袭至。吴晟全力格挡，却感觉像是被狂奔的巨象迎面撞上，护体玄炁瞬间溃散，喉头一甜，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眼看就要重重砸落在地，甚至可能被后续的攻击践踏，一道迅疾的身影倏忽而至，一把揽住他的腰，轻巧地几个起落，将他带离了最危险的区域。
救下他的，正是吕文静。她将吴晟放在一处半塌的拱门下，柳眉倒竖，语气带着一丝愠怒和不解：“吴晟！你疯了不成？干嘛要去学他们蚍蜉撼树，自不量力！这分明是送死！”
吴晟咳出一口淤血，喘息着将方才那名修士关于“证明修士价值”的言论和自己的迷茫简单说了一遍。
吕文静听完，只觉得一阵无语，扶额道：“你呀……真是……这分明是有人刻意引导，利用他们的骄傲和固执当枪使！证明价值的方式有很多种，活着走到最后，在‘武之试炼’中堂堂正正击败对手，难道不是更好的证明？何必在此地做这无谓的牺牲，平白便宜了幕后之人？”
她压低了声音，快速分析道：“这局面诡异，像极了要引发大规模冲突，损耗宗门和散修的实力。你冷静想想，现在保存实力，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吴晟听了个大概，觉得有理，但又似乎未能完全解开心结。他匆匆向吕文静道了声谢，表示自己会小心，便转身再次望向那混乱的中央战场。吕文静见他似乎仍未完全听进去，无奈叹了口气，身影一闪，消失在其他断壁之后。
吴晟并未立刻远离，他靠在一块巨石后，默默注视着。恰好，一名浑身是血、拄着剑艰难后退调息的修士经过他身边。吴晟忍不住再次开口拦住他：“兄台，为何明知不敌，还要前赴后继？”
那修士抹去嘴角血迹，看了吴晟一眼，眼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嘶声道：“价值！我们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我们自身是否有价值，不是靠别人施舍，也不是靠那铁疙瘩来判定的！但若连我们自己都不敢去证明，那还修什么炼？求什么道？我们可不是太学院那群靠着新玩意、忘了根本的破学子！”
话音刚落，他便再次怒吼着冲了上去。
“证明…自己的价值？”吴晟怔在原地，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如果一个人连自身坚信的道路和价值都无法、不敢去证明，那这种无力感，或许真的比单纯的失败更令人心痛和绝望！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之前所有的犹豫、算计、权衡瞬间被抛诸脑后！证明自己，何须多言！
他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再次义无反顾地冲入了战团！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将身法施展到极致，不再追求给蛮牛造成伤害，而是在闪避间不断观察，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一线契机！
混战中，他忽然福至心灵，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闯入脑海！他猛地后撤一段距离，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喝道：“诸位！如此散兵游勇绝非办法！听我一言！将此獠力量汇聚于一点，或可破其防御！”
他的喊声在嘈杂的战场中并不突出，但“以点破面”四个字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然而，立刻有人一边躲避攻击一边驳斥：“荒谬！我等玄炁属性各异，水火不容，光暗相克，强行汇聚，未伤敌先伤己！谁敢承受？”
“我能！”吴晟斩钉截铁地吼道，他无法解释混沌玄炁的秘密，只能目光灼灼地扫过周围奋力搏杀的修士，“信我一次！将你们的力量传给我！成败，由我一力承担！”
众人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依旧巍然不动的裂地蛮牛，以及身边不断减少的同伴……绝望之下，一丝微弱的希望也值得抓住！几名已是强弩之末的修士互相对视一眼，猛地一咬牙：“好！小子，信你一回！”
“拼了！”
霎时间，一道道颜色各异、属性截然不同的玄炁流光，从不同方向的修士手中涌出，如同百川归海，猛地灌入吴晟体内！
这一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痛苦和危险！尽管吴晟体内的混沌玄炁本能地开始运转，竭力调和、容纳这些外来的异种能量，使其不至于立刻发生剧烈冲突爆体而亡。但那远超他当前境界所能承受的、无比庞杂浩瀚的玄炁洪流，几乎瞬间就要将他的经脉撑裂、丹田涨破！
“呃啊——！”吴晟发出痛苦的嘶吼，全身皮肤表面血管凸起，肌肤甚至开始渗出血珠，身体如同一个即将被撑爆的水袋，剧烈颤抖着。但他凭借一股惊人的意志力死死支撑着，双手艰难地虚握，引导着这股毁灭性的力量向掌心汇聚！
一柄完全由无数种混乱、狂暴、却又被一丝混沌本源强行束缚在一起的玄炁能量构成的巨剑雏形，在他身前艰难地凝聚、压缩！光芒刺目，能量波动令周围空间都开始扭曲！
高台之上，一直面无表情的东齐国君，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对身旁冷汗未干的近臣淡淡道：“果然…还是出现了。国师早有预料，此兽关节连接处的符文序列已被暗中调整，核心防御强度下调了三成。否则，纵有万众之力，也难撼动分毫。”
他的目光掠过场上那苦苦支撑、仿佛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的吴晟，又似无意地扫过远处某个一直冷静观察、并未参与围攻的年轻身影——太学院的秦潇。
“不过，这小子，”国君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和那个小子走向了两个极端了！”
就在吴晟感觉意识即将被庞大的能量洪流吞噬的瞬间，他猛地将最后一丝意志注入其中，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破——！”
那柄凝聚了数十名修士残余力量、色彩混乱却散发着恐怖波动的玄炁巨剑，如同离弦之箭，又似回旋的闪电，精准无比地轰击在裂地蛮牛胸前一道不易察觉的符文接缝处——那是国师早已留下的“手脚”！
“轰！！！！！”
一声远超之前的巨响震彻天地！强光瞬间吞噬了所有人的视线！
光芒散尽，只见那之前仿佛不可摧毁的裂地蛮牛，胸前竟被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内部复杂的符文和构件裸露出来，闪烁着紊乱的电火花，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最终轰然倒地，彻底失去了动静！
战场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倒下的巨兽，以及那个浑身是血、脱力半跪在地、却挺直了脊梁的年轻身影。
吴晟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不仅摧毁了裂地蛮牛，也像一道惊雷，瞬间吸引了场内场外所有大小势力的密切关注！无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而随着裂地蛮牛这个最大的混乱源被摧毁，残存的修士们失去了共同目标，短暂的联盟瞬间瓦解。混战再次爆发，变得更加直接和残酷！最终，在一片刀光剑影和玄技的轰鸣中，最后五十个能站立着的名字，留在了他们的铁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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