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金融交易所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留下满地狼藉的电子碎片和无声的震惊。GcbG债券价格稳稳钉在0.98元的红线上，如同一面染血的旗帜，宣告着资本绞索的断裂。滨江工源大厦指挥部里，震耳欲聋的欢呼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沉甸甸的茫然。募捐箱里堆积的、沾着油污和汗渍的钞票，此刻安静地躺在临时清点的桌面上，像一堆刚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带着体温的勋章。
王猛站在窗边，布满血污的脸被晨曦镀上一层惨淡的金边。他独眼赤红，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半截冰冷的铁砣。砣体粗糙的棱角硌着掌心，砣面上三道焦黑的刻痕在晨光下清晰得如同刀刻。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金融搏杀，那笔如同天降神兵般的神秘巨资……如同幻梦。砣体深处……那一丝曾短暂出现的温热……此刻已彻底消散，只余下金属固有的冰冷死寂。
“猛哥……”财务老周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眼镜片上蒙着汗水和油污，“钱……清点完了。加上昨晚跟风扫货的散户……咱们账上……够付第一批供应商的款了！螺栓……今天就能到货！幕墙……能装了！”
短暂的沉默。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工人们黝黑的脸上，刻骨的愤怒和巨大的悲怆尚未褪去，又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疲惫覆盖。钱……暂时堵住了窟窿。可滨投的协议？银行的锁？孙立那条毒蛇？滨江的天……真的亮了吗？
“孙立呢？”王猛嘶哑的声音打破沉寂，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窗外滨江银行大楼的方向。
“跑了！”技术组长赵工咬牙切齿，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加密内网屏幕，“刚收到风！那王八蛋……今天凌晨的飞机！飞开曼群岛！滨江银行监管账户……被转走了……八千万！‘互助基金’的钱……还在冻着！但……他私人关联的离岸账户……空了！”
八千万！开曼群岛！
巨大的愤怒如同岩浆再次冲上头顶！王猛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虬结！沾满油泥的手死死攥紧铁砣！砣体冰冷的棱角几乎要嵌进掌骨！那条吸饱了滨江工人血汗的蛆！想带着金子跑？！
“操他祖宗！”老刘头炸雷般的嘶吼炸响，布满老茧的手狠狠拍在桌上，“追！把他从飞机上揪下来！把咱们的血汗钱……抠出来！”
“对！追！”
“不能让他跑了！”
“滨江工人的血……不能白流！”
……
愤怒的火山再次爆发！工人们怒吼着！黧黑的脸上青筋暴突！巨大的屈辱和刻骨的仇恨如同烈火燎原！
“追？”王猛布满血丝的独眼扫过群情激愤的人群，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冰水浇过的冷静，“拿什么追？拿咱们的扳手？还是拿这砣？”他沾满泥灰的手，极其极其缓慢地……掏出那半截冰冷的铁砣，重重顿在桌面上！“咚”的一声闷响，如同敲在每个人心上。
短暂的死寂。愤怒的火焰被冰冷的现实浇熄。是啊，拿什么追？孙立是滨江银行行长！坐的是国际航班！带着的是滨江的血！他们这群泥腿子……连机场安检门都进不去！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漫上指挥部。滨江的天……终究还是被金子焊死了门？
就在这时！
嗡——！！！
加密内线电话疯狂震动！赵工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狂喜：“猛哥！快看！快看滨江机场内部监控！航站楼！国际出发安检口！孙立……孙立被扣了！”
屏幕瞬间切换！
滨江国际机场t3航站楼！国际出发安检通道！
画面里！
孙立穿着考究的羊绒大衣，金丝眼镜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强装的镇定。他正将随身行李放入x光机传送带。
突然！
几名穿着机场安保制服、但气息精悍如鹰隼的工作人员无声地围拢上来！为首一人亮出证件，声音冰冷清晰：“孙立先生。滨江市反洗钱调查中心。请您配合调查。”
孙立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缩紧！沾着雪茄味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他强自镇定：“什么调查？我有重要……”
“您的航班已经取消。”安保人员的声音不容置疑，目光锐利如刀，“滨江银行部分账户异常资金流向……需要您协助说明。请跟我们走一趟。”
话音未落！
两名安保人员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夹住了孙立的胳膊！动作迅捷而专业！孙立试图挣扎，但力量悬殊！沾着冷汗的脸瞬间煞白！金丝眼镜歪斜！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下来！狼狈不堪！他沾着雪茄味的手提箱……被另一名安保人员直接扣下！
画面定格在孙立被强行带离安检口、如同死狗般拖走的瞬间！他那张因巨大惊骇和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在监控镜头下……清晰无比！
“操！抓了！真抓了！”
“谁干的？！”
“反洗钱中心？！咱们滨江……啥时候有这部门了？！”
指挥部瞬间炸锅！巨大的惊愕和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工人们黝黑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滨江的天……真开了？！
王猛的心脏疯狂擂动！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孙立那张扭曲的脸！沾满油泥的手下意识探进怀里，攥紧冰冷的铁砣！砣体……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如同深埋冻土下的火星……被强行吹亮！
“老周！”王猛炸雷般的嘶吼撕裂喧嚣，“快！联系银行！孙立被抓了！‘互助基金’的冻结……该解了！”
滨江工源大厦。
巨大的钢架结构在晨光中沉默矗立，如同新生的巨人骨架。西南角，那根新铸的合金钢柱在探照灯余晖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防护层严丝合缝，纳米涂层光洁如镜。梁红袖站在巨大的吊篮里，沾着薄皮手套的手指最后一次拂过冰冷的柱体表面，布满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扫过每一个焊点，每一寸涂层。
“报告梁总！最终验收报告全球发布完毕！三大国际评级机构……已确认收到滨江新城债信用评级重估申请！”助手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
梁红袖微微颔首。她沾着霜的手指在加密平板屏幕上划过，调出那份凝聚了北工尖端技术和滨江工人血泪的最终报告，指尖在“批准”按钮上悬停一秒，随即……重重按下！
报告如同无声的惊雷，瞬间传遍全球建筑与金融界。滨江新城债券（GcbG）的信用评级……如同被无形巨手托起……开始悄然爬升！
滨江机场高速。
一辆黑色商务车疾驰。车内，孙立瘫在后座，脸色惨白如纸，金丝眼镜歪斜，昂贵的羊绒大衣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他沾着冷汗的手指死死抠着真皮座椅边缘，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心脏。完了！全完了！滨江的钱……瑞士的账户……开曼的岛……都完了！是谁？！到底是谁？！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抬起，死死钉在前排副驾驶那个气息精悍的“安保人员”后脑勺上：“你们……到底是谁的人？！秦卫国？！还是……林小山那个死鬼？！”
前排的“安保人员”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如同寒潭深冰般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孙立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他没有回答，只是沾着薄皮手套的手指，极其极其缓慢地……指向车窗外——
远处，滨江工源大厦巨大的骨架在朝阳的金辉中拔地而起！如同……一柄染血的钢钎……刺破了滨江的天空！
孙立沾着冷汗的瞳孔骤然缩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瞬间冻结了全身血液！
滨江工源大厦封顶仪式。
巨大的红色充气拱门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没有鞭炮，没有锣鼓，只有沉默矗立的钢架和黑压压一片、沾满汗水泥灰的工人。王猛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布满血污的脸上洗去了泥灰，露出深刻的沟壑和一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手里没有演讲稿，只有那半截冰冷的铁砣。
“滨江的老少爷们儿！”他炸雷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炸开，带着千钧之力，“楼……封顶了！”
吼声如同点燃引信！短暂的死寂后！巨大的声浪如同海啸般爆发！
“封顶了！”
“工源！成了！”
“小山哥！你看见了吗？！”
……
欢呼声！呐喊声！混着泪水与汗水！在滨江的晨风中激荡！王猛沾着油泥的手高高举起那半截铁砣！胴体在朝阳的金辉中……竟反射出一丝……微弱却异常刺眼的……金红光芒！砣面上那三道焦黑的刻痕……如同被熔炉烈焰重新淬炼……散发出灼人的……暗红光泽！
“这砣！”王猛炸雷般的嘶吼压过喧嚣，“是0451粮库的血！是滨江三万工人的骨！是林小山……用命给咱们焊上去的脊梁！”他布满老茧的手，极其极其缓慢地……将铁砣……重重顿在高台中央！
“咚——！”
沉闷的巨响如同战鼓！
“从今天起！”王猛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台下每一张黧黑、淌汗、燃烧着火焰的脸，“这砣……就焊在这楼顶！让全滨江！全中国！全世界都看看！滨江工人的信……是啥铸的！滨江的天……是啥撑的！”
吼声如同最后的宣言！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工人们怒吼着！将安全帽狠狠抛向天空！如同抛洒着胜利的勋章！
滨江银行顶层。
新任代理行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那座在晨光中沉默矗立的巨厦。屏幕上，孙立被带走的画面循环播放，滨江新城债评级上调的提示不断闪烁。他沾着冷汗的手指在加密平板上划过，发出指令：
【滨江工源集团‘互助基金’监管账户：冻结解除。_
【关联供应商款项：即时支付。_
【滨投集团二期地块补充协议：即刻生效。_
命令发出。
滨江的天……
终于……
彻底……
放晴了。
瑞士。苏黎世湖畔。
一座不起眼的公墓。新立的墓碑前，没有鲜花，没有祭品。只有一枚边缘磨损、沾着暗红锈迹的老式红木算盘珠，静静躺在冰冷的石台上。珠体表面那道深刻的划痕……在正午的阳光下……
极其极其微弱地……
闪烁了一下……
幽蓝色的……
电弧？
随机……
彻底……
归于……
死寂。
如同……
燃尽的……
星火。
墓碑上。
简单的铭文：
林小山。
一个……
想为家人……
在城里……
争口气的……
乡下人。
风掠过湖面。
带来……
一丝……
遥远的……
铁锈与汗水的……
气息。
随机……
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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