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刮骨钢刀，永不停歇地切割着视野中的一切。光怪陆离的色彩旋涡扭曲、破碎，又重组，发出无声的尖啸。破碎的法则碎片像锋利的琉璃渣滓，在混乱的洪流中沉浮、碰撞，溅起湮灭的火星。
秦凡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混沌巨兽的胃袋里，每一次翻滚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葬仙锁链依旧冰冷地缠绕在元神深处，贪婪地吮吸着他宝贵的寿元，两鬓的白发在混乱气流的撕扯下狂舞，如同衰败的旌旗。但正是这股源自生命燃烧的衰败力量，勉强撑起了一层薄薄的元神护罩，将他和怀中的人与外界那足以绞碎金铁的乱流隔开。
南宫翎紧贴着他，月白色的衣袍早已被乱流撕开几道口子，露出沾染血污的肌肤。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得吓人，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失焦地望着前方混乱的虚空，瞳孔深处还残留着被那血泪画面强行灌入的、火尾狐自爆瞬间的刺目白光与无边绝望。
“南宫翎！”秦凡的声音在元神之力的包裹下，强行穿透乱流的嘶吼，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在她混乱的意识上，“稳住心神！那画面是过去！是干扰！”
他感受到怀中身躯猛地一震，失焦的瞳孔艰难地凝聚，一丝清明重新浮现，但痛苦与惊悸的余波仍在眼底剧烈翻涌。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手腕上那吞噬了血泪的月轮纹路正散发着微弱却滚烫的银芒，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肌肤。
“那滴血…”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血泪里…是它！我看到它…为了…自爆了！” 最后几个字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仿佛再次被那毁灭的画面灼伤。
“我知道！”秦凡的声音斩钉截铁，白发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南宫翎手腕上发烫的月轮纹路，“血泪是时空碎片，是古神意志被强行剥离时的产物！它吞噬了血泪，就等于吞噬了那个时空坐标！顺着它留下的‘痕迹’找！那狐狸没那么容易死透，残魂一定还在某个时空夹缝里飘着！”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灌注着元神之力，既是说给南宫翎听，更是对自己濒临崩溃的意志的鞭挞。火尾狐，那个无数次在生死关头救他，眼中带着人性化挣扎的小东西…他绝不相信那决绝的自爆就是终点！那滴血泪，就是被葬仙锁和月轮共同撕扯下来的、指向它最后痕迹的钥匙！
南宫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和手腕的灼痛，强迫自己冷静。她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手腕的月轮。黯淡的月轮本体微微震动，而那些吞噬了血泪的、如同活物般游走的银蛇纹路，则发出更清晰的嗡鸣。一丝极微弱、带着混乱时空气息的奇异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指向乱流深处某个方向。
“那边！”她猛地睁开眼，指向左前方一片翻涌着墨绿色旋涡的乱流区域，那里的法则碎片扭曲得格外剧烈。
“走！”秦凡没有丝毫犹豫，元神之力狂涌，在狂暴的乱流中硬生生挤开一条勉强通行的缝隙，裹挟着南宫翎，如同逆流而上的鱼，朝着那丝微弱指引奋力冲去！
周围的景象变得更加诡异。不再是单纯的混乱能量，开始出现一些凝固的、破碎的“场景”。有燃烧着永不熄灭火焰的山川碎片；有凝固着惊恐表情的庞大古兽头颅；有断裂的、流淌着七彩毒液的河流…这些都是被时空乱流卷入、碾碎、又被强行粘合在一起的记忆片段，来自无数湮灭的时空和生灵。它们如同巨大的、色彩斑斓的墓碑，在乱流中沉浮，散发着死寂与不甘的气息。
灵力在这里完全失效。任何试图调动外界灵气的举动，都会被狂暴的乱流瞬间撕碎、同化，甚至引来更恐怖的能量反噬。唯有元神之力，这种源自生命本源、与时空法则有着微妙联系的力量，才能在这片绝地中勉强开辟方寸之地，艰难前行。
就在他们顶着乱流，掠过一片由无数破碎宫殿屋檐组成的、悬浮的“岛屿”时，异变陡生！
呜——！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啸，仿佛亿万生灵临死前的哀嚎被强行揉捏在一起，猛地从那片“岛屿”深处炸开！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元神，带着强烈的怨毒、不甘和疯狂的执念，狠狠撞向两人的意识！
秦凡元神剧震，护罩剧烈波动，如同被重锤敲击！南宫翎更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只见那片由破碎屋檐构成的“岛屿”上，无数苍白的、半透明的人形“东西”如同雨后毒蘑菇般钻了出来！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凝聚成模糊扭曲的人脸，时而散开成飘忽的雾气，唯一清晰的，是它们空洞眼眶中燃烧的两点幽绿魂火！浓得化不开的怨念和执念，如同实质的墨汁，从它们身上弥漫开来，污染着周围的时空乱流。
时空幽灵！具象化的记忆执念！是那些被时空乱流彻底磨灭的生灵，残留的最后、也是最强烈的怨毒碎片！
它们嗅到了活人元神的气息，嗅到了生命的鲜美！那凄厉的尖啸瞬间变成了贪婪的嘶吼！密密麻麻的苍白身影，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群，无视狂暴的乱流切割，疯狂地朝着秦凡和南宫翎扑来！所过之处，连混乱的能量都被染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灰败色泽！
“小心！”秦凡瞳孔骤缩，心念急转。灵力无用，唯有元神硬撼！他白发狂舞，燃烧寿元换来的元神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不再仅仅用于防御护罩，而是凝聚！压缩！化形！
嗡！
一柄纯粹由凝练到极致的元神之力构成的、燃烧着虚幻白焰的巨斧虚影，在他身前瞬间成型！斧刃并不锋利，却带着一股斩灭神魂、破灭执念的霸道意志！这是意志的碰撞，是生命本源对死亡残渣的宣战！
“斩！”
秦凡暴喝，元神巨斧横扫而出！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时空幽灵，被燃烧着白焰的巨斧虚影扫过，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扭曲、汽化，只留下几缕更加稀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烟气，以及几点微弱的、闪烁着混乱画面的光斑——记忆残片！
然而，幽灵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巨斧虚影每一次挥动都消耗着秦凡庞大的元神之力，两鬓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头顶蔓延。南宫翎强忍元神被尖啸冲击的痛苦，也全力催动月轮。月轮本身光芒依旧黯淡，但那些吞噬了血泪的银蛇纹路却异常活跃，它们脱离月轮本体，化作一道道细小的银色电光，精准地刺向扑来的幽灵。
嗤！嗤！嗤！
银蛇电光对幽灵的伤害似乎比秦凡的元神巨斧更有效，被击中的幽灵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影子，剧烈扭曲，发出无声的哀嚎，溃散的速度也更快，同样留下记忆残片的光斑。
两人背靠背，在狂暴的乱流与无穷无尽的幽灵围攻中艰难支撑，一步步朝着那丝血泪指引的方向挪动。每一次攻击，每一次防御，都在疯狂消耗着他们的元神本源。秦凡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放在磨盘上反复碾压，葬仙锁链吮吸寿元带来的虚弱感越来越强烈。南宫翎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催动那些银蛇纹路似乎对她自身的负荷也极大，嘴角的血迹未曾干涸。
就在秦凡一斧劈散三个扑到眼前的幽灵，元神之力出现一丝短暂的空隙时，一道极其狡猾、速度更快的幽灵虚影，如同鬼魅般绕过斧影的封锁，直扑他防御相对薄弱的侧后方！那两点幽绿的魂火中，充满了对鲜活元神的贪婪！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刹那！
秦凡心头警兆狂鸣，想要回防却已慢了一线！眼看那幽灵带着刺骨阴寒的怨毒气息就要扑入他的元神护罩——
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元神空间的最深处，那片由葬仙锁链盘踞的、冰冷死寂的黑暗角落，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声微弱到极致、却又清晰无比的哀鸣！
呜——！
那声音…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楚，带着无尽的疲惫，带着一丝…对主人的眷恋和呼唤！
火尾狐！
是它的气息！它的哀鸣！就在秦凡自己的元神空间内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内部的哀鸣，让秦凡的动作猛地一僵！心神剧震！那扑来的幽灵抓住这万分之一秒的破绽，狰狞的雾气面孔几乎贴上了他的后颈！
“滚开！”南宫翎的厉叱声在侧响起！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带着月华寒意的银蛇电光后发先至，狠狠刺穿了那幽灵的头颅！幽灵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嚎，瞬间溃散，留下一点稍大的记忆残片光斑。
秦凡猛地回神，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来不及细想那诡异的哀鸣从何而来，是真实还是幻听，元神巨斧再次狂暴挥出，将周围扑上来的幽灵清空一片。
“你怎么样？”南宫翎急促地问，声音带着喘息。
“没事！”秦凡咬牙，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扫过刚刚被南宫翎击溃幽灵留下的那点稍大的记忆残片光斑。那光斑并未立刻消散，反而在混乱的能量流中微微闪烁，隐约映照出一幅极其震撼、却一闪而逝的画面：
无尽的黑暗虚空中，一口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古老玄棺静静悬浮。棺盖并未完全合拢，缝隙中流淌出暗沉如血的光芒。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长发飞扬，正悬浮在棺椁之上。她双手结着一个古老而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印诀，周身燃烧着璀璨到极致、却又透着无尽悲凉的金色火焰。无数粗大如山脉、铭刻着无法理解符文的暗金色锁链，正从虚空的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如同活物般缠绕、捆缚向玄棺深处某个无法直视的、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存在！
封印！以身为祭，封印古神！
那画面一闪即逝，光斑随即彻底湮灭。但那惊鸿一瞥带来的震撼与难以言喻的悲壮感，却深深烙印在秦凡和南宫翎的脑海。
“那玄棺…”南宫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凡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更加幽深冰冷。他猛地抬头，血丝未干的双目死死盯着前方。在血泪指引的方向尽头，在狂暴乱流如同幕布般被一股更庞大、更阴森的力量强行撕开的瞬间——
一座庞大、狰狞、完全由某种惨白骨骼构筑而成的祭坛轮廓，在混乱的尽头骤然浮现！
祭坛高耸，仿佛巨兽的脊椎堆叠而成。无数扭曲的、非人的符文如同活虫般在骨头上蠕动，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死亡、血腥与一种古老邪异的祭祀气息。祭坛周围，混乱的时空乱流仿佛被无形的力场排斥，形成一个相对“平静”的漩涡地带。
而在那祭坛的最高处，似乎插着一面残破的、仿佛在滴血的黑色旗帜，旗帜上，一个由九条扭曲怪蛇缠绕而成的诡异徽记，在混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九幽冥宗！
这片时空的绝地深处，竟然矗立着九幽冥宗的祭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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