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动手杀人之前也是犹豫了一下的。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线人是少侠辛辛苦苦才追到的，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少侠努力白费，但事情还真就如他所说，已经到了不得不制止的地步。
等人证物证一齐，交到他开封府里去，作为府尹更难办。
连这点关系利弊都衡量不好，干脆也别当府尹了，没法明面上处理的事情就得在私下全部处理好才行。
先杀一个看上去快死的给少侠提提醒，再杀那个少侠身边的。
旁边那人高马大的镖客动的时候，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一瞬心虚，但同样少侠拦那人的动作也被他尽数看在眼里，于是第二刀下手时也有了底气。
就算自己所作所为对他不利，他也只是任了。
这算什么……？
赵光义回到府中整理好思绪，又差人将那两个尸体收拾了，裹进麻布袋里抬着随他一起到郭坚的药铺去。
刚一进门，抓药的学徒就笑呵呵的迎上来了：“公子哪里不适？咱们新进了一味奇药，包治百病。”
他压了压眉毛，听出这话里有些不对，但懒得深究，只一挥手让人把那俩麻布袋抬了进来：“哦？世上还有这种药，死人能不能治？”
四个侍卫将麻布袋往地上一放，解开口将脑袋拎了出来。
那学徒也傻眼了，他只想听老大的话赶紧把“奇药”推销出去，虽然死人也确实能吃，但哪有把尸体往药铺里抬的？
“公子，咱这儿不是办白事儿的。”他赔着笑，脑袋飞速运转，“您要是有什么特殊需求，可以跟小的讲讲，或许还真能……”
赵光义脸色一冷，横眉瞪过去。
这话实在是太明显的不对劲，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宁千秋跟在他身后，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先一步骂了出来：“你眼睛丢到茅房里去了？仔细看看！”
那学徒这才眨巴眨巴眼睛，忍着新鲜死人身上的血腥味凑上去一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马上就认出来其中一个是郭坚身边的得力干将。
那人眼珠一转，又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赵光义和他身后的众人。
这群人不光杀了三哥，还趾高气扬的带着尸体过来耀武扬威？
这不就是来找事儿的吗？
但眼下店里就自己，对方有七八个人，这可打不过啊！
宁千秋轻哼一声：“看明白了还不快把你们管事儿的叫来？”
“……啊，是，是，小的这就去。”
那学徒连连点头，转身就走。
他巴不得赶紧走呢！再多留一会儿万一看他一个不顺眼也杀了怎么办？
药铺后院有一栋小楼，楼上便是郭坚暂时居住的地方。
他一步两个台阶上了楼，没来得及敲门就闯了进去：“大人，大人，不好了，三哥死了。”
“什么？”
郭坚还躺在宽木椅上翻看账目呢，闻言猛地抬头，语气严肃：“你听谁说的？”
“尸都送来了，”那人语速很快，“一伙人带着三哥和另一个人的尸体，一起送来的，他们人太多，我打不过，您快去看看吧。”
郭坚像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缓缓坐直身子，又问：“那伙人什么来历？”
“不知道啊，为首的一个头戴护额，穿着米黄色的衣服，还有好多随从。”
“尸体是全的吗？”
学徒一愣：“是……是。”
尸体是全的，那应该不是寻仇。
要真是寻仇估计就只剩一个脑壳从窗户丢进来了，不可能带着很多人和全尸回来。
郭坚稳了稳心神，站起身来抖抖衣服：“怕什么！跟我走。”
两人加快脚步从楼上下来，从后门往屋里一进。
只见赵光义坐在椅子之上，手边还放着不知道哪个随从给他刚泡好的热茶，就这么轻轻一抬眼，正巧与郭坚对视。
郭坚脚步一顿，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这他娘的不是府尹吗？！
赵光义，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啊。
他看过司香宫女给他的画册，也知道赵光义常换装扮作普通侠客或公子哥。
哪个大人物还没个隐瞒身份的时候了？
赵光义就这么冷眼瞥着他，两人没不说话。
那学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郭坚的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还以为这人强到连他们老大都害怕的地步。
直到郭坚微微弯了弯腰，双手抬起居然行了个礼：“见过府……”
“哎！干什么？”宁千秋上前一步直接将他的话打断，“这位是我家晋公子，你在这儿瞎说什么呢？”
“晋公子？”郭坚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哦，鄙人老眼昏花，恐怕是认错了人。”
“这还差不多。”
宁千秋翻了个白眼，这才后退半步重新站回到赵光义身后。
宁千秋日日跟着赵光义，多少也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虽然表面上自家主子是在给他们除后患，其实也是在给赵光义他自己铺路。
但碍于面子，他家主子赵光义只能跟他们客客气气的，那这个坏人就得他宁千秋来当。
“这两个人在花坑村与路过游侠大打出手，实力稍逊，落了下风，我受楼主之托给他们两人收尸。”赵光义淡然说着。
郭坚这才看向墙根上两具尸体。
其中一个是老三没错，另一个他不认识。
虽然不知道这老三是怎么把他自己给玩没的，但现在人已经没了，说什么都晚了。
他眉角挑了挑，心里也摸不透赵光义的意思，但还是只能恭敬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公子。”
“无妨，你能听明白就好。”赵光义站起身，两只手背在身后，站的笔直，“既然东西送到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他说着，一眼都没多在郭坚身上停留，转身便要走。
就在这时，正门门口不知何时突兀站着一红衣女子。
那女人手执红伞，却又好似拿出了耍剑的姿势，一双泛蓝的眼睛幽幽盯紧赵光义。
赵光义被吓得一愣，皱起眉毛不悦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宁千秋下意识伸手护了下他，察觉对方似乎只是威胁的存在，嗤笑一声回头冲郭坚：“这是要请我们留下喝茶啊？”
郭坚面色并不好看，他正盼着这几个瘟神能赶紧走呢，可谁知被不明情况的红女拦住了。
他沉着声音：“别站那儿碍事了。”
红女扯扯嘴角，僵持几秒后这才让开身子。
赵光义走在前头，宁千秋又故意留在后面，出门之前站在红女身边回头放了句狠话：
“你们那些不知来路的害人东西也给我注意着点，好好藏在被窝里，要是捅到了台面上也照样收拾你们。”
郭坚没回应，神色自若。
等那一众人走远了，他这才皱眉缓缓吐了口气，回头冲学徒嘱咐道：“把那两人找地方埋了，埋远一点，晦气……”
“是。”
“还有你，”他这才看向还在门口站着的红女，伸手招呼，“下回行动之前先弄明白情况，冷不丁往那儿一站给我也吓一跳……”
“……”
红女没说话，将伞收回背后。
“交给你办的事情搞定了吗？”
她点点头。
后院树下，红线浑身是伤，嘴里塞着一块布头被五花大绑起来，早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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