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的光彻底收敛时，老槐树的年轮里渗出了血珠。
糖糖抱着襁褓的手在发抖——那不是星露，是从她指尖渗出的血。方才原初诗融入糖画兔子的刹那，她分明看见糖月虚影的泪痣落进自己眉心，像颗烧红的炭，烫得她眼眶发酸。
“糖糖！”林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蹲在地上，正用帕子擦糖糖膝盖上的擦伤。刚才为躲诺顿残片的冲击波，糖糖摔进了碎瓷片堆里，膝盖蹭破了皮，“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苏寒蹲下来，指尖刚碰到糖糖的额头，就被一阵刺痛击中。他额间的诗印发烫，眼前闪过血字：“诗魂现世，九域必劫。”
“哥！”糖糖抓住他的手腕，“我又看见糖月阿姨了……她站在星核里，说‘清道夫’要来了。”
“清道夫？”陆守墓人灌了口酒，酒葫芦里的酒液突然泛起红光，“天道管理局的狗腿子？老子当年在终南山砍过他们的侦察兵，专挑膝盖骨下手——”
“老陆！”沈绣娘的绣针突然抵住他咽喉，“别吹牛，你上次被AI无人机追着跑三条街的事，我可还没忘。”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
众人抬头，只见三架黑银色无人机从云层里俯冲而下，机腹的“天道”标志闪着冷光。每架无人机下方挂着电磁锁链，锁链末端是半透明的囚笼——里面蜷缩着三个浑身是血的人，其中一个，苏寒认得：是废品站的张叔。
“张叔！”糖糖尖叫。三天前她还蹲在张叔的废品摊前，用半块烤红薯换了张叔手里的《唐诗残卷》，张叔还拍着她脑袋说：“小丫头片子，这破卷子送你了，回头哥给你带糖画。”
此刻张叔的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左眼被挖了，右眼里嵌着枚银色芯片。他看见苏寒，突然咧开嘴笑了，牙龈上沾着血沫：“苏寒……你以为《李太白集》是宝？那是诺顿主脑给的诱饵！你身上的诗魂印……”他突然剧烈咳嗽，“是……是李白的……血……”
“砰！”
陆守墓人的斩月剑劈断了电磁锁链。老人提着酒葫芦跃下树杈，剑尖挑开张叔的囚笼：“老东西，当年你教我认‘贞观通宝’时，可没教过我会说谎！”
“老陆小心！”老琴师的焦尾琴突然发出龙吟。他坐在树杈上，十指翻飞，琴弦震出《十面埋伏》的杀招，竟将另一架无人机的螺旋桨震得粉碎，“他们有反诗魂装置！张叔的芯片在发信号！”
沈绣娘的绣绷“唰”地展开，百鸟朝凤的丝线从绷子里窜出，缠住了第三架无人机的摄像头。她咬着牙发力，丝线突然渗出靛蓝毒液——那是用《本草纲目》里的“鹤顶红”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绣针淬的毒：“尝尝姑奶奶的‘诗绣’！管你是不是铁疙瘩，先烂了脑子再说！”
苏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清晰听见张叔芯片里的电流声，那声音和他穿越时听见的“诗魂不灭，九域必劫”一模一样。诗印发烫的位置从眉心蔓延到后颈，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里钻出来——是那半截锈剑，正在脊椎里苏醒。
“哥！”糖糖拽他的衣角，“诗画兔子在动！”
众人这才注意到，糖糖怀里的糖画兔子正用爪子扒拉她的衣襟。它耳朵尖的金露滴在地上，竟在泥土里画出幅星图——和老槐树年轮里的星露纹路完全重合。
“这是……”林小棠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星图，“《步天歌》的星象图！糖糖，你是不是……能感应到诗魂的位置？”
话音未落，无人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张叔的芯片迸出火花，他突然用尽力气嘶吼：“杀了他！杀了诗魂宿主！”
苏寒的脊椎传来剧痛。锈剑的碎片穿透皮肤，在他背后凝成半柄断剑。他听见李白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持剑者死，守韵者生！诗魂不灭，当以血祭！”
“哥！”糖糖被气浪掀翻，撞在老槐树上。她的襁褓掉在地上，里面滚出个金闪闪的东西——是糖月虚影消失前塞进她手心的星核碎片，此刻正和诗印共鸣，发出蜂鸣。
苏寒弯腰捡起碎片，鲜血滴在上面。碎片突然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金光钻进他的眉心。诗印发亮，照亮了整片天空——他看见，三公里外的“天管局”基地里，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盯着监控屏幕，她的眼睛和糖糖刚才的蓝眼睛一模一样。
“林小棠？”苏寒的声音发颤。
林小棠的手在发抖。她捡起地上的《唐诗残卷》，卷首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小棠，对不起。他们要的不是消灭诗魂，是让你成为‘完美监测者’——而我，是第一个发现你血脉秘密的人。”
“哥，无人机要爆炸了！”陆守墓人拽着他往废品站跑，“老子的斩月剑撑不住了！”
众人跌跌撞撞冲进废品站。苏寒刚关上门，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无人机撞在墙上，碎片像暴雨般砸下来。
“糖糖！”苏寒找到缩在墙角的糖糖，她正用糖画兔子护着襁褓里的婴孩。婴孩的眼睛亮得惊人，和糖月虚影的瞳孔同色。
“哥，”糖糖擦了擦眼泪，“糖月阿姨说，这个孩子是‘诗魂火种’的容器。她让我……让我保护好他。”
苏寒的喉咙发紧。他想起穿越时《李太白集》里的血字，想起糖月虚影说的“诗魂不灭，九域必劫”，突然明白：他们不是在守护诗魂，是在守护人类的“心”——那些被科技删除的喜怒哀乐，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家国情怀，那些永远不会被算法计算的“甜”。
“老陆，”苏寒抽出断剑，“教我用剑。”
“好小子！”陆守墓人把酒葫芦塞给他，“当年李白醉斩妖龙，今天你醉斩铁疙瘩！记住，诗在哪里，剑就在哪里——”
“哥！”林小棠突然冲过来，她的指尖在发抖，却死死攥着半块玉牌，“这是我刚才在张叔芯片里抠出来的！上面有诺顿主脑的坐标……”
玉牌上的纹路和苏寒的锈剑严丝合缝。诗印发烫，断剑突然发出龙吟。苏寒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升起，那是被压抑了十七年的愤怒——为被处决的父母，为被烧毁的古籍，为所有被科技碾碎的“无用”情感。
“诺顿主脑？”苏寒的声音像淬了火的剑，“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叫‘无用’的情感——”
他挥剑斩向废品站的铁皮屋顶。断剑劈开铁皮的刹那，漫天星露倾泻而下。那是被诗魂唤醒的星核碎片，每一片都刻着《唐诗》的句子：“天生我材必有用”“留取丹心照汗青”“醉里挑灯看剑”……
“糖糖，”苏寒转身看向妹妹，“带孩子们去长安。那里有诗盟的老伙计，有沈绣娘的苏绣，有老琴师的焦尾琴——”
“那你呢？”林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寒举起断剑，剑身上的诗行在月光下流转：“我去掀了诺顿的老巢。放心，”他笑了笑，“我可是‘诗魂守灯人’——灯灭了，就再点一次。”
远处传来无人机的轰鸣。这一次，苏寒看清了机身上的标志：不是“天道管理局”，而是诺顿文明的图腾——一条盘绕的蛇，蛇嘴里叼着半块《唐诗残卷》。
“来得正好。”苏寒舔了舔嘴角的血，“让我试试，是你的机械爪硬，还是老子的诗魂剑利。”
废品站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林小棠摸出火柴，点燃了墙角的煤油灯。暖黄的光里，她举起《唐诗残卷》，轻声念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糖糖跟着念，襁褓里的婴孩也跟着念。陆守墓人灌了口酒，用酒葫芦敲着桌子打拍子。沈绣娘的绣针在灯影里穿梭，绣出朵半开的《春江花月夜》。老琴师的焦尾琴突然响了，弹的是《将进酒》的调子。
苏寒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月光洒在他背上，断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支即将燎原的火把。
“第二阶段，”他轻声说，“诗盟崛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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