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口迎接她们的，是全副武装的木偶小童们。
在他们发作之前，暮霞抢先说：“我们要见元元子，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你们打伤了七个我们的兄弟。”为首的小童说。
“要是有恶意，他们已经死了。不是吗？”
眼看他们就要冲上来，一个小童说：“大哥，大师伯说过，若是蜀山来人，不准伤害，径直带去见他。”
另外一个说：“是他们先伤人。而且，师祖对蜀山可没有什么好感。”
最后，小童中的大哥说：“跟我们去见师祖。”
王成希低声说：“我们先跟着去。”
暮霞和王成希被带到元元子的住所，但是却没能见到元元子，据说元元子在忙，没空见她们。小童大哥把她们关在一个小房间内，并警告她们保持安静。这房间存放了好多瓶瓶罐罐，不知道原本的用途是什么。
王成希说：“这地方，和蜀山的铸剑炉很像，就缺了那个大火炉。”
“一路打到元元子那里去？我猜他在旁边那个大房子中。”关押她们的小房间和那个大房子之间，只隔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场院。场院上站着十几个小童，一动不动，非常诡异。
“你能隐身吗？”
“不会，我当鬼的时间太短。看他们走路都轻手轻脚的，一定很害怕我们闹出大动静。”
“我去闹出大动静，你去找元元子，你虽然不会隐身，但寻常兵器法术也伤不了你。”
王成希用法术圈了好几个瓶罐，开门冲出去的同时，把瓶罐往那些童子身上砸过去。瓶罐碎裂，炸出了各种颜色的粉末。有两个小童惊叫了一声，却又看看大房子的方向，不敢再出声。
小童大哥轻声说：“惊扰了师祖，你们就死定了。师祖最近可是……”
王成希拔剑动手。暮霞赶紧溜进大房子。有小童试图阻止她，她直接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这就是当鬼的好处。
房子很高很宽阔，再加上一层轻薄的烟雾弥漫其中，感觉室内变成了室外。雾气来自房屋中央的水池。元元子就在水池旁边，一会儿看看水池，一会儿在纸上写写画画，非常专注，似乎并没有发现暮霞的到来。暮霞正要飞过去，突然不能动也不能出声。一股无形无声的力道把她抓到屋外，和王成希扔在一起，她们一起倒在空地上。没错，王成希也不能动了。
银龙尊者从天而降。他挥了挥手，那些小童全都离开。“我解开禁制，你们不闹、不喊，好好听我说话。”
暮霞和王成希从地上起来，安静地站着。毕竟动手的结果，她们已经知道了。
银龙尊者说：“周定在轮回大阵中。你们为此而来？”
王成希说：“不止这个。蜀山消失了——或者说，正在消失。”
银龙尊者一点都不惊讶。“界墙已经修复，下一步，蜀山，唔，合理。”
暮霞说：“蜀山消失和界墙修复有什么关系？”
“周定来空岛的目的，就是修复界墙，你们不知道？”
暮霞说：“但是界墙是我和青岚——哦，天呐，那两块自动修复的界石，是伯符哥修复的。”
王成希说：“他是怎么做到的？”
“轮回大阵提供能量，天地谐波阵将能量发散到宇宙中，师傅控制这些能量来筑墙。”
暮霞完全没有听懂，不过大概知道和界墙有关。“那界墙修好后，伯符哥也该出来了？”
“不，他们要砌好所有的墙，将人界与其它界完全隔离。”
王成希说：“完了，难怪蜀山会消失。他们？伯符也赞同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是周定先提出的。不过——”
暮霞说：“伯符哥一定是为了修复界墙，不得不提一个元元子感兴趣的计划。他一定不知道这会导致蜀山消失。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蜀山会因此消失？”
王成希说：“蜀山，不只是人界的蜀山，它联通各界。”
“那我们快去把伯符哥叫出来。”
银龙尊者说：“这就是问题之所在，现在就连师傅也不能叫他出来。除非，有志愿者进去轮回大阵唤醒他。”
“我去。”
“那里，极其危险。这只是提醒，没有阻止之意。师傅现在已经着了魔，若说要停止筑墙计划，他一定不会让你进入大阵。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见师傅，跟着我的话说。”
王成希问：“尊者为什么要帮我们？”
“首先，我认为被完全隔壁的人界或许是个灾难，师傅目前太过狂热，所以……其次，这几天我一直看着他，呵，他竟然令我生出几分敬佩之意。一个凡人，历经万难，升仙，然后再来一次，又一次。”
银龙尊者带她们去见元元子。元元子仍然处于暮霞刚刚看见的状态，看看水池，又在悬浮空中的纸上写字。那些纸大约一尺长，一尺宽，有十几张，围绕在元元子周围。时不时地，有一张纸飘上前来，元元子看完写完后它又后退。银龙尊者叫了两声师傅，元元子才抬头看她们。
“你带她们来干嘛？各种杂务你处理就好，不用问我。”元元子说完，继续埋头看水池。
暮霞也跟着看过去，原本各种颜色翻滚的水池，安静下来，她看见了，周定？老年版的周定？她赶紧去到水池边，想看得更清楚。然后她被一股大力甩到墙上，还好不疼。看样子，将她甩过来的应该是元元子，但甩完之后，他又忙于他的工作，看都没看暮霞。
银龙尊者说：“师傅，她们是来找周定的。”
“那小子现在很忙，让她们滚。”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试过在轮回大阵中加入一个变量，不知有两个变量会怎样？”
“这个想法很有趣。”元元子终于看向暮霞，“他们会不会叠加能量？有趣。”
“他们是夫妻，大概能互相感应，能量爆发的几率比较大。”
“好，好，你带她去准备。”元元子说完，又埋头于他的工作。
银龙尊者示意她们出去。原来不是要跳进这个水池啊，也对，当初暮霞发现李熙成的地方并非这里。这个水池应该只是一个观测窗口。
果然，他们还是来到那个树丛中画满符咒的空地。这一次，空地上多了一个透明的箱子，周定躺在里面。暮霞快速飘过去。周定看起来并无异样，只是睡着了。小童们抬来另外一个箱子，放到周定的箱子旁边。
王成希说：“只有一个吗？哦，暮霞是鬼魂，不需要？”
暮霞说：“怎么掌门上次没用这种箱子？”
银龙尊者说：“这是入口，鬼魂也需要从这里进去。你和周定的联系太浅，进去后可能根本遇不到他。这种事并非人越多越好，只要周定决定醒来，他就能醒来。上次，师傅的重点在于考验李熙成。”
考验？懂了，就是故意为难他，给他增加难度吧。暮霞说：“既然伯符哥这么容易醒来，那危险之处是？”
“其一，你可能找不到他。其二，一旦你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你去那个世界的目的，你可能再也不能醒来。”尊者停了一下，又说，“他可能已经忘了他自己是谁，你若不能唤醒他，就赶紧回来。”
“如果他继续下去，不醒来，会怎样？”
“那么，砌墙计划会一步步完成。人界会失去蜀山，以及很多东西。”
暮霞正要进箱子，却看到法阵的另一边，几个小童押送着三个木偶两个精怪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银龙尊者说：“你最好不要知道。”
一个小童按动开关，地上出来一个黑洞。精怪和木偶看着很害怕，但仍然逐一跳下去。
“我要知道。”
“我也要知道。”
银龙尊者说：“他们是轮回阵的燃料。”
“太过分了！他们是——”暮霞差点说出他们是人，不对，他们不是人，可也不该是当燃料的。
王成希说：“一直听说元元子是了不起的奇人，原来不过如此。他这什么破法阵连吸取天地自然的力量都做不到？”
银龙尊者说：“正常情况下，并不需要这些——特殊的燃料，但筑墙是个大工程。”
暮霞不再废话，躺进箱子。尽快唤醒周定才是各种问题的解决办法。
最后，银龙尊者说：“记住，这里的一天，相当于轮回大阵中的好几世，所以你不用过分着急。”
暮霞闭上眼睛，再睁开。“到底要怎么——”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到了一个新世界。
暮霞躺在地上，入眼即是蓝天白云，以及飞剑。这是蜀山？她摸了摸大地，上面是毛茸茸的草，看来在这个幻境中，她又有了身体。她跳起来，观察四周。不，这不是蜀山，山的形状不太一样。更直接的证据是，前面有块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云鹤山。她有种莫名的感觉，周定就在山里。
她在云鹤山的上空到处飞，寻找周定的痕迹。在她身后，几只仙鹤在追击她。那些仙鹤一点都不像蜀山的仙鹤那么温和，反而像妖怪，非常凶猛地啄、翅击、抓挠。还好暮霞逃得比较快，这是她和瓜瓜、师傅一起历险那些年练就的逃命技术。追、逃、搜索，她终于在一个小山头看到了正在练剑的周定。
“伯符哥。”暮霞飞过去。
“退下吧。”周定挥挥手，那些白鹤听话地飞上天空。“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居然不记得我了？哼，我是暮霞，你的妻子。”
“这位小娘子，你认错人了。我从未娶妻。”
暮霞非常生气，一拳打过去。周定避开。暮霞再打。
过了几招后，周定说：“你的功力和招式，似乎与我同出一门，你到底是谁？”
暮霞不再试图揍他。“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你个笨蛋，好好想想，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十岁那年，我一步步拜上山来，幸蒙师傅收留——”
“我不是说这个。你——这不是真实的人类世界，是一个叫轮回阵的法阵，法阵能够模拟人生，你是为了修复界石来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莫非你是魔头，专门来扰我心神？那你可就料错了，我的修行之心绝对不会动摇。”
接下来，暮霞就在这个小山下住了下来。天天劝说周定，给他灌输从前的记忆，他却永远只想着修行、飞升。幸好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逝不一样，要不然暮霞得急死。有时候，周定会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暮霞的话令他想起了什么，但他总会及时回到修行的“正道”之上。就这样，暮霞亲眼见证了他的飞升。他飞升时才五十岁，一群人称赞他年轻有为，羡慕忌妒。暮霞却很想找个人来杀一杀。
周定成功升仙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这一次，这座山变成了太虚山。
第二世，十二岁的周定才刚上山，就被暮霞拦截。但周定仍然想办法偷偷上了山，并躲藏起来。暮霞找了几十年都没能找到他，直到他升仙。
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暮霞一直没能成功，但她学会了很多东西，包括变形和对世界作微调。有一世，她在他刚出生不久就找到了他，与他青梅竹马，然而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他又受到感召，一入深山不归。
暮霞渐渐从愤怒、焦虑到怀疑和迷茫。
天上的太阳第二次变成了白色的狐狸，也就是说，和暮霞分别已经快两天半了。蜀山依旧处于消失状态，青岚有些担心了。她躲在一个非常小的山洞中，晒着太阳。这个小山洞是松根的秘密基地，就在荧光洞旁边，严格来说已经不在荧光洞的范围，但是非常隐蔽、还算安全。最重要的是，在这里，霜凝找不到她。追风已经带着族民回去翠缥原夺回王位，霜凝却留了下来。留下来的目的就是监督青岚找到去往新世界的办法。青岚对她说，既然胡四已死，一切都能回复原状，那就没必要急着去新世界了。然后被她狠狠地骂了一顿，从青岚的不思进取、不负责任，追溯到纤云和石中焰的种种罪过。太可怕了。
这里温暖、安静，青岚放松下来，陷入似睡非睡的状态。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按住她的喉咙，她想挣扎，却一动都不能动，连眼睛都睁不开。怎么办？到底是谁？我要死了吗？忽然，她听见有声音在叫她的名字，是父亲。呼唤声越来越近。突然她又能动了。青岚睁开眼坐起身，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全身衣物都湿透，汗津津的。青岚深吸一口气，走出山洞。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石中焰说到一半，停下来，“怎么了？”他的手伸向刀柄。
“没事，我只是作了一个噩梦，大概是噩梦吧。”
“详细说一下，到底怎么了？”
青岚说了她刚才的疑似噩梦。
“你仍然觉得，胡四还活着？”石中焰听懂了她没说出的话。
青岚点头。“时不时地，我会觉得他的鬼魂就在我身边。但若是鬼魂，我应该能看见啊。”
“不管是胡四的鬼魂，还是其他妖想对你下手，总之，你不该单独离开荧光洞。”
“我不想回去。”青岚小声说。
石中焰笑了。“你总要想到办法去应对霜凝，不能只想着逃。你可是她的首领的首领，别怕。还有一群妖想让你当王，你可得拿出王的样子出来。”石中焰说的是那一群想让他当王的妖，被他无情拒绝之后，转向了青岚。
“他们想要的明明是父亲，要我当王只是个借口罢了。”
“按照规矩，杀死前任王的，就有资格登上王位。的确是你和暮霞杀死了胡四，而暮霞又是人类，算起来，你比狼拂晓和金魇更有资格称王。”
“我才不想当。”
“你若想当王我就助你，不想当也很好。接下来想做什么？就站在这里看风景吗？”
就在这里，站成一块石头，也许也不错啊。然后，青岚想起了小怜，在芳华宫外墙上站成石头的小怜。当年，胡四让青岚解救其一，青岚选了媚娘。“父亲，这个戒指，你也能使用吗？”
“能啊。我打开宝库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追风走之前，石中焰把属于翠缥原的宝物还给了他。
“我说的是另外一种功能。胡四能把妖变成完全服从他的僵尸，听说靠的就是这个戒指。”
“没错。王之戒是有这个功效，但我从来没用过，也不打算用。”
“能不能陪我去，逆运用一下，这个戒指？”
“你是打算——当然好。”石中焰摸摸她的头，“好孩子，幸亏你细心。”
青岚和石中焰先飞到禁林外围，胡四用来示众的四个僵尸仍然在巡逻。这些僵尸，已经不是最早那一批忠于石中焰的僵尸，但同样是激怒了胡四的妖。石中焰将他们全都变回原来的样子。四妖感激涕零，立刻就要对石中焰发誓效忠。
石中焰制止他们，“我不想当什么王，也不想什么家主，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我们不知道该去哪儿，我们的家族早就被胡四灭了。”
“与我无关。”石中焰飞起来，对青岚说，“走。”
在金魇和狼拂晓之间即将爆发战斗的时刻，任他们在外面游荡也不是办法。追风率领族民回翠缥原之后，霜凝搬进荧光洞，灵芝洞就空了出来。青岚犹豫着说：“要不你们先去灵芝洞住一段时间，等知道你们想去哪儿，再离开。你们知道灵芝洞的位置吧？”
“荧光洞家族的地盘，离荧光洞不远。多谢族长收留。”
“啊？我只是推荐给你们一个住处，并没有打算收你们。”
“是，首领说得对。”
青岚无话可说了，赶紧飞到石中焰那边。
石中焰哈哈大笑。“你把那些妖怪、木偶都安置到灵芝洞，现在又让四名大妖也过去，唔，你真的不想称王吗？”
青岚快要急哭了。“我只是觉得他们可怜。”
“我知道，但是他们不一定知道。下一个你还救不救？怕不怕她也要追随你。”
“救。”
目前，盘踞在芳华宫的是狼拂晓的团伙。他们径直飞上外墙的了望塔。石中焰将两个守在那里的妖怪打飞，扛着小怜飞出来，都没用上青岚的传送门。正要解救小怜，一股黑烟从天上直奔他们而来。不会是狼拂晓追来了吧？青岚正在担心，却见黑烟变成了媚娘。
“媚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过来的？文锦呢？”界墙已经修好，蜀山消失，除了传送门，似乎没有其它穿越人妖两界的途径。
那边，石中焰已经把小怜救了回来。小怜活动着自己的手脚，仿佛不敢相信。然后，她开始大喊大叫，还把自己的脸挠出十道血痕。媚娘对着她的脸吹了一下，小怜昏了过去。
媚娘说：“可怜的孩子，她已经疯了。我们先把她送回灵芝洞，然后再好好谈。”
她连灵芝洞都知道？青岚开门到灵芝洞前面的山谷，依次穿过。
收回传送门后，青岚赶紧飞上天空。“我就不进去了，辛苦你把她安顿好。我找桃叶来给她诊治。”
石中焰把小怜递给媚娘。“我也不进去。”
青岚没有开门，只是往荧光洞的方向慢慢飞去。
石中焰追上她。“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反正你也不急着回去。我已经让荧光洞的守卫请桃叶去治病，不用你回去见霜凝。”
“太好了。”青岚大喜。
这是一个微型湖泊，位于灵芝洞和荧光洞之间，隐藏在茂密的树枝之下，没多大点，水却清澈见底，一根根水澡都看得清清楚楚，非常可爱。可惜，一条鱼都没有，这就是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吧。
石中焰将手伸到水里，波光闪动，手拿出来时，居然抓着两条银色的鱼，香味扑鼻。
“这鱼——生在水底的烤鱼？我怎么没看到？”青岚睁大眼睛看向水里，还是没有鱼。
“哈哈哈，傻孩子。这鱼在水里是透明的，你当然看不到。另外，它们在水里是活鱼，我烤的。”
青岚跪到湖边洗手。“那父亲怎么能看到？”
“来，我教你，不要盯着鱼，盯着那颗水藻，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它的四周。”
青岚照做，果然看到了几缕银光闪过，她转眼去看时，却又消失了。“原来如此。”她接过一条烤鱼，尝了一口，无鳞也无刺，还带着苹果的香味。“好吃。”
“嗯，你娘以前也喜欢吃。”
他们沉默地吃完鱼。
石中焰问：“还要吗？”
青岚摇摇头，去湖边洗手。
“有什么顾虑压在你心头？想和我说说吗？不止是霜凝的责骂，对不对？”石中焰施了一个清洁咒，将自己清理干净。
“她要我找到遗失的甜草根，我找到了，确切说，不是找到那些丢失的甜草根，我找到了获取新的甜草根的办法——甚至，我已经在心里勾勒出如何去往新世界，大概有八成把握。”
“哇哦，厉害啊。那不是应该吼给霜凝，让她闭嘴吗？”
“我不确定，是否应该带她前往新世界，也不是只针对她，我——我有些怀疑，我们应该去破坏一个新世界吗？将暴力、仇恨、弱肉强食带入一个原本平和的新世界，会不会是罪过？”
“这个问题，我大概没法给你建议。我曾经尝试过，打出一个新世界，由我来制定新规则。结果，你知道的，很失败。当年，那些投奔我的妖怕我、敬我，所以愿意尊我为首领。而你，却与我不同。效忠于你的妖，没有一个怕你，好像也不怎么尊敬——”
青岚噗嗤一笑，“那是，他们全都非常喜欢教训我，哪有什么尊敬？所谓尊我为首领，全都不过是，唉，无奈之举。”
“虽然如此，很多妖发自内心地喜欢你，这是你胜过我之处。也许，你能建立一个新的王国，与旧世界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父亲也太相信我了，我要是——”
石中焰看向旁边的树林，喝道：“出来！”
媚娘从树林中走出来，娇笑着说：“不愧是焰王，我已经很小心了。”
“你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石中焰不笑。
青岚说：“不要紧，媚娘——效忠于我。”
“是吗？”石中焰仍然盯着媚娘。“有些妖精惯会假装效忠，要小心。”
媚娘说：“我本来想去荧光洞找青岚，中途闻到烤鱼的香味，就下来看看。如今时局混乱，女孩子得多加小心。你要是再盯着我看，我就要认为你喜欢我了。”
石中焰移开眼睛，却仍然一脸戒备。
青岚说：“小怜怎么样了？”
媚娘说：“桃叶已经派了一个医师去给她诊治，也派了看守者，我在那里没什么用，所以出来了。还有你之前问的，文锦也在灵芝洞，我把她伪装成了一个小妖。”
“怎么做到的？界墙不是已经修复了吗？”
“前几日，界墙完全崩塌时，我们就到了妖界。那时候，人界乱成一团，实在不适合生活，我们干脆来妖界逛逛。界墙修复之后，我们打算回去，所以来找你开门。”
石中焰说：“那你去王宫做什么？”
“我住在那里时，在住处藏了不少好东西，正好取出来。还有什么要审问的？”
青岚说：“正好，你在人界和妖界都生活过，你觉得哪一边更好？”
“妖界，妖力低的活该死，要不就必须附属于某位大妖。人界，出身决定一切。什么因果轮回，听起来公平，但富贵之家能够改命，永远垄断权力。所以，在我看来，两边都是垃圾。”
青岚点头，“你说得也不错。我父亲，人类父亲，坚信儒家思想维护的世界，是最美好的世界，我却——”
媚娘冷笑，“他当然觉得美好。问问你们家的女奴有没有觉得世界很美好？”
青岚说：“我并没有完全同意他，但是，他也有一定道理。我得好好想想。”
石中焰突然说：“齐兄找我，燃了信香。帮我开门去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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