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谷的风裹着碎冰碴子，刮在护心殿的青铜瓦上，发出刀割般的锐响。楚寒的断剑在掌心发烫，剑脊的“守时剑”三字结着薄霜——这是他第七次站在这里，前六次都因道心动摇被寒潮逼退。
“又来送死？”
阴恻恻的声音从冰阶下传来。楚寒低头，见蚀骨·逆鳞正从冰缝里钻出来，玄铁鳞片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这杂种的肩甲缝里钻出六条黑蛛腿，每根腿尖都挂着村民的碎布——三天前他在归墟镇屠村，用活人血祭换的禁术能量。
“你娘当年就该掐死你。”楚寒咬着牙，断剑指向蚀骨腰间的鎏金腰牌，“天枢院特赐的牌子，是你爹用命换的吧？”
蚀骨的瞳孔骤缩。他突然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你爹？哈哈！你爹战死前求我收下这腰牌，说‘替我照顾你’——”他反手甩出九根淬毒骨钉，“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
骨钉破空而来时，楚寒的识海突然炸开一道金光。那是阿月的记忆：三百年前的冬夜，她跪在冰魄族祭坛，将镜芯封进青铜灯，对大祭司说：“我一人冷，换万人暖。”
“接住！”
烬道君的量劫序尺化作流光，卷住楚寒的断剑。剑脊的裂痕中，“心序锋”冲破束缚，竟在剑刃上凝出阿月的虚影——她捧着青铜灯，对楚寒笑：“寒儿，灯芯在等你。”
断剑突然暴涨十丈。金色火焰从剑脊窜出，将九根骨钉熔成铁水。蚀骨的惨叫声刺破冰谷，他的黑蛛腿被烧得焦黑，玄铁鳞片片片崩落。
“不可能！”蚀骨跌坐在地，腰间的黑玉葫芦突然爆发出幽蓝光芒，“这是你娘的心脏！她自愿献祭给我，你凭什么——”
“凭这个。”
楚寒的断剑抵住蚀骨咽喉。剑刃上的阿月虚影突然开口：“他凭的是，三百年前冰魄族用千年冰魄护人间时，你躲在虚空虫巢数金币；凭的是，你娘被剜心时，你在啃食她的指尖；凭的是——”
“凭我娘临终前说，‘要替我暖人间’。”
楚寒的手在抖。他想起三天前在冰湖底捡到的玉牌，此刻正与断剑共鸣，在掌心烙下一枚淡红的印记——那是阿月的心跳。
“你…你娘根本不是自愿的！”蚀骨突然疯狂拍打地面，“她是为了救你爹才——”
“住口！”
一声暴喝震碎冰锥。獬豸圣兽从冰雾里冲出，独角裂痕中渗出嫩绿的草芽。它用蹄子踩住蚀骨的胸口，鳞片上的冰碴簌簌掉落：“三百年前，你娘跪在冰魄族祭坛求你爹，说‘我愿用本心换族运’。你爹抱着她哭，说‘等我赢了归墟，就娶你’。可你呢？”
它的独角突然燃起金焰，烧穿蚀骨的黑雾：“你偷了冰魄族的护心镜，抽了村民的生魂，甚至把你娘的心脏做成腰牌！你娘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你小时候的襁褓布——”
“够了！”蚀骨的身体开始透明。他的黑玉葫芦“咔嚓”裂开，数百道血色怨魂冲出，却在触及阿月虚影的瞬间，被净化成银白的冰晶。
“原来…连畜生都分得清善恶。”楚寒踩着他的胸口站起。
“因为连我都记得…”蚀骨的声音越来越弱，“记得你娘临终前说，‘要替我暖人间’…可我…我连自己都暖不起来…”
他的身体彻底化作冰晶。楚寒弯腰捡起那半块玉牌——与自己怀中的“阿月”玉牌严丝合缝。当两块玉牌合并的刹那，护心殿的青铜灯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灯芯里的火焰映出整座冰谷：被净化的冰晶雨落下来，落在村民的草环上，落在陈二狗的锄头柄上，落在王二牛的纺车辐条间。
“原来…真正的守护，是‘我暖你，你也暖我’。”楚寒望着重新亮起的灯芯，轻声道。
冰晶雨中，传来巧儿的欢呼：“阿姐！灯亮了！”
楚寒转头，见巧儿举着那盏青铜灯跑来，灯芯里的火焰比之前更亮。她的手腕上系着与时守木簪同纹的红绳，与阿月的玉牌交相辉映。
“走。”他对烬道君和獬豸圣兽说，“去人间，替灯芯添新的暖。”
“去给灯添油。”獬豸圣兽甩了甩尾巴，独角裂痕中溢出暖光。
“去听更多的人间故事。”烬道君的仁恕金焰裹住三人。
晨雾散尽时，三人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护心殿的青铜灯前，阿月的虚影最后一次现身，她摸了摸楚寒的头，又揉了揉巧儿的发梢，最后望向人间方向，轻声道：“寒儿，你看——人间的灯，比冰魄的更暖，比归墟的更亮，比任何法则都更长。”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归墟深处，最后一丝黑雾缓缓凝聚。它望着护心灯的方向，低语道：“有意思…这局棋，我认栽了。但诸天万界…从来不该只有一个‘道’。”
话音未落，黑雾消散。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因为人间有灯，灯里有暖，暖里有光，光里藏着永不熄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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