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尖枪尖刚没入心镜鼎中心，孙小朵便听见体内传来某种枷锁崩断的脆响——像是千年寒冰在烈焰中骤然裂开，清越如钟，又似骨节错位的微颤，顺着脊椎一路炸进颅顶。
原本顺着血脉乱窜的金光突然凝成一条火龙，从丹田直冲后颈，烧得她眼尾发红，睫毛边缘泛起细密的灼痛，仿佛有熔金在皮下奔涌。
她能感到那股热流贴着肋骨蜿蜒而上，烫得喉头发腥，连呼吸都带着焦灼的铁锈味。
火狱岩壁上的岩浆裂缝里，万千道赤金色火舌“唰”地窜出来，像久别重逢的幼犬，争先恐后往她指尖钻。
那热度不似凡火，触之如针扎，却又带着奇异的亲昵，像是认主的灵兽舔舐掌心。
她指尖微微发麻，皮肤表面浮起一层细密的金纹，仿佛血脉正被火焰重新书写。
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老君说的“逆炉为门”，是要她把自己当引信，用灵明之根的火性，点燃整座炼丹炉的反骨。
“要炸了！”韦阳的大嗓门混着鼎身震颤的轰鸣炸进耳膜，声浪撞得耳道嗡嗡作响，连牙根都在发颤。
这小胖子本来攥着夜明珠的手突然松了，珠子骨碌碌滚到孙小朵脚边，冷光映出她赤足踩在滚烫岩面的轮廓，脚底传来阵阵灼痛，却已被体内奔涌的热意压过。
他却扑过来用宽实的后背顶住她后腰，体温隔着衣料传来，沉稳得像一堵墙。
“萧逸！你护左边！”
萧逸的指尖已经结出三道风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眉骨滑落，在火光下闪出一道湿痕。
他却还能扯出个带血的笑：“小朵的火脾气我还不清楚？要炸就炸个痛快。”话音未落，整座火狱突然被抛进熔炉——
先是鼎身裂开蛛网状金纹，裂痕蔓延时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如同琉璃在烈焰中寸寸碎裂。
接着“轰”地一声，无数火星子从裂缝里迸出来，烫得三人本能缩脖子，发梢卷曲，衣角焦卷，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毛发烧焦的刺鼻气味。
孙小朵被冲击力掀得踉跄，却死死攥着火尖枪，任火星子在胳膊上烫出小泡。
那痛感尖锐而清晰，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针尖一下下戳她皮肤，但她咬着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能看见，那些火星子不是普通火焰，每一粒都裹着细小的篆文，像是被封印了千万年的咒语，正迫不及待要撕碎这方天地——那些符文在空中扭曲、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远古低语在耳边苏醒。
“走！”萧逸突然拽住她手腕，掌心滚烫，另一只手猛地将韦阳往肩上一扛。
三人刚跳出火狱坍塌的范围，身后便传来天崩地裂的炸响。
热浪如巨掌推背，灼风卷着碎石与火星扑面而来，烫得脸颊生疼。
孙小朵回头的瞬间，整座兜率宫炼丹炉正从内部炸开，赤金与青莲色的火焰裹着炉砖瓦片冲天而起，活像条被捅了巢穴的火龙在撒野，火光将整片天穹染成熔金之色，连云层都被烧得通红翻滚。
天庭的警钟就在这时响了。
“当——当——当——”
铜钟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胸口，连脚下的岩地都在共振。
孙小朵看见远处南天门的天兵像下饺子似的往下掉，被炉爆的气浪掀得东倒西歪，铠甲碰撞声、惨叫声混成一片，夹杂着断裂的旗杆砸地的闷响。
萧逸的披风被火燎了个边，焦黑的布条在风中飘荡，他却眼睛发亮，反手结了个复杂的手印：“借炉爆气流！火云障！”话音未落，三人脚下突然腾起滚滚红云，热流裹挟着灰烬与火星升腾而起，将他们的身影裹得严严实实——这是萧逸新创的障眼法，利用爆炸产生的热流混淆天机。
“小朵！看这儿！”韦阳突然蹲在一堆黑黢黢的炉渣前，胖手指扒拉着还冒着热气的碎砖，指尖被烫得通红，却跟没知觉似的，从砖缝里抠出半片焦黑的符纸，“这符纹……和上次在蟠桃园看见的天规碑好像！”
孙小朵凑过去，就着韦阳夜明珠的光一瞧——符纸上的纹路弯弯曲曲，竟和她在火狱岩壁上见过的暗文有七分相似。
那光晕映在她瞳孔里，像是火中浮游的星屑，她甚至能闻到符纸燃烧后残留的苦香，混合着硫磺与焦木的气息。
“原来老君说的‘补网’是这个意思……”她喉咙发紧，声音沙哑，“炼丹炉根本不是关押灵明之根的牢笼，是天规吸咱们力量的供能炉！”
“供能？”韦阳的圆脸皱成包子，“那现在炉炸了……”
“天规要断粮了！”萧逸突然拽着两人往旁一滚。
三人刚避开一块飞砸而来的炉顶石兽，便见远处云端裂开道金缝，玉帝身着玄色龙袍踏云而下，眉间竖眼泛着冷光，每一步落下，空气都发出“嗡”的震颤，仿佛空间本身在哀鸣。
“好个逆徒！”玉帝的声音像冰锥子扎进人骨头缝，他抬手间，掌心凝聚出九道幽蓝雷纹，电光游走时发出“滋滋”的爆鸣，空气中弥漫开臭氧的刺鼻味，“九重天罚印——镇！”
孙小朵只觉头顶一沉，仿佛有座山压下来，连膝盖都在发颤。
她咬着牙举枪去顶，枪尖却在触到雷纹的瞬间“咔”地裂开道缝，裂痕蔓延时发出细微的哀鸣，像是金属在绝望中呻吟。
萧逸立刻甩出三道风刃去削雷印，风刃却像泥牛入海，连个涟漪都没激起来。
韦阳急得直搓手，刚要扑过去用肉身硬扛，突然听见半空中传来苍老的笑声：“玉帝老儿，欺负小娃娃算什么本事？”
一道青影从虚空中踏来。
菩提祖师白发飘得像团云，手里拎着个酒葫芦，另一只手屈指一弹——
“逆命之痕。”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震得玉帝的天罚印当场崩了三道纹，声波如涟漪扩散，震得孙小朵耳膜发麻，连心跳都乱了一拍。
孙小朵看见祖师指尖渗出一滴血，那血珠在空中凝成个“破”字，带着温热的腥气，直接撞碎了剩下的雷纹，碎裂的电光如蛇般四散，噼啪作响。
玉帝的竖眼猛地一缩，正要再出手，祖师却冲孙小朵眨了眨眼：“小丫头，你摸过规则的边了。接下来的路……”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声音却清晰得像在耳边，“得自己踩出脚印。”
话音未落，祖师便化做一片青雾，连酒葫芦都没留下。
孙小朵望着那片雾消散的方向，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方寸山，祖师总说“护犊子也要看时候”，原来他说的“时候”，是等她能自己接住天罚的那刻。
“你们锁我父，杀我母，骗我友——”她跃上还在燃烧的炉顶，火尖枪挑起一片金焰，风掀起她的红披风，猎猎作响，火焰舔舐着她的靴底，却不再疼痛，反而像一种加冕的仪式。
体内的灵明之力突然翻涌。
孙小朵感觉有团火从心口烧到天灵盖，那些被天规封印的记忆碎片跟着翻涌——父亲扛着金箍棒冲上天庭时的背影，母亲抱着她躲在水帘洞时哼的山歌，萧逸为她挡下雷劈时的血痕，韦阳把最后一个肉包子塞给她时的憨笑……每一幕都带着温度、声音、气味，像是被火焰重新唤醒的旧梦。
“去！”她大喝一声，将所有力量注入枪尖。
火尖枪顿时化作一条金火龙，“轰”地刺向空中若隐若现的天规碑投影。
天庭大殿的汉白玉柱“咔嚓”裂开了。
王母手里的命册“哗啦啦”碎成纸片，她盯着满地碎纸，凤冠上的珍珠都在抖：“不可能……灵明之根怎会强到这种地步？”
玉帝的竖眼第一次露出慌乱。
他望着那条直冲天门的金火龙，突然听见瑶池方向传来异响——
“轰——”
像是某种亘古封印被撕开的声音。
孙小朵也听见了。
她望着天际突然裂开的金色火缝，感觉有双温暖的手穿过时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小朵……”
模糊的女声裹着火焰的温度，从那道火缝里漏出来。
孙小朵的眼眶突然酸得厉害。
她望着那道越来越大的火缝，突然明白老君说的“火尽人归”是什么意思——
原来被天规裂隙吞噬的人，从来都没真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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