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前一扭头，便瞧见房门被推开。
六十多岁的李建国正哼着鼻孔不悦的说道，他身后，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同样是街面儿上最常见的麻花辫儿，李若兰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建国身后头也不抬。
但李向前还是注意到妹妹李若兰红了的眼眶。
“厂里没答应？”
李向前没开口，朝着老娘使了个眼色，后者站了起来将桌子上的搪瓷缸子递过去，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没答应！”
李建国仰起头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口凉水，这才一脸郁闷的说道。
说实话，就连李建国也没想到，自个儿好不容易卖了一张老脸出去。可厂里的办公室主任还是要死了这是政策，需要支持，半点也不愿意送空。
闻声，梁桂芬没开口，伸手去拉李若兰的胳膊。
“爹，娘，要不，就让我去吧。”
“我知道下乡苦，可现在也是没的法子的事情，我能坚持的了的。”
李若兰红着眼，她伸手抹干了眼泪，咬着牙开口道。
都说下乡苦，这是个人都知道。
70年代初期，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虽说是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农村建设，可知青过的啥日子，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走路？
要不然的话，江建军怎么可能消尖了脑袋去琢磨自个儿的编制。
但李向前很清楚，上山下乡，自己是绝对不会让李若兰去的。
上辈子，老爹李建国舍了一辈子攒下的老脸才勉强把妹妹李若兰留在了身边，谁曾想到，因为江晓燕的暗中撺掇还是让妹妹走了那一趟。
可以说，那一次的上山下乡毁了妹妹李若兰的一辈子。
“去个屁！你急什么急，我在想想办法。”
李建国抽着烟袋锅子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独自蹲在门槛子上生着闷气，脑子里却在琢磨着如何能把这事情办成了。
这一下，李向前知道自己不说话是不行了。
他太了解自家老子了。
上辈子李建国就是因为这求人办事儿耿耿于怀了大半辈子，他李向前重生归来，没必要让爹老子再重遭这一份罪。
“爹，不行的话，你就考虑考虑我刚说的。”
“我把工作给若兰，下乡的事儿我去。到底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也是成年人了，下乡知青再苦，我能受得住。”
李向前淡定道。
“你？”
一听这话，李建国有点侧目。
他本来以为自家小子是心血来潮的一提，毕竟刚刚才敲定了订婚的大儿子可是马上要结婚了的人。没了国营厂的正式编制，别说自家不同意，怕是人家老江家的江晓燕也不能同意这份婚事。
但不可否认，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真是这么想的？”
李建国抬起头来，手里的旱烟袋都放下了。
“对，爹，我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若兰一个女子去下乡，这传出去还当咱们老李家没男人了呢。至于老江家那边，这事儿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好。”
李向前开口道。
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在李建国面前抬头说话，顿时让李建国生出了自家的崽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真能同意？”
“我来处理！”
李向前再次强调道。
这一下，李建国不说话了。
若是平时，他指不定要嘀咕上两句，但是现在……李建国看着自家比自个儿还高一个头的李向前，最终拒绝的话没说出来。
事情说定，家中的气氛也开始变得欢快了起来。
李向前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妹妹松了口气的感觉，甚至在夹菜的时候都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脸儿，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是的。
“若兰，你别在意，这事儿是我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是你哥，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何况，我去下乡知青，也有我自己的考量，你不用跟做了贼是的。”
李向前哈哈一笑，玩笑道。
一听这话，本来心里头觉得老大亏欠的李若兰登时就破涕为笑。
“谁跟做贼了一样！”
李若兰白了自家哥哥一眼，哼着小曲儿就去帮梁桂芬刷碗去了。
这妮子……
李向前摇头失笑，心中却并不觉得有什么。
这是他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
甭说是因为上山下乡的事情，就算是没有这茬，李向前也不打算在国营纺织厂继续当一个小工人。
有着超越时代几十年的眼光和阅历，再加上金手指。
后来大器晚成的李总要是还不能走出一条光明大道出来，那可真真就白瞎了这一趟重生了。
至于国营厂的工作，他还真看不上眼。
不过在这之前，
“先得把粮票搞出去，真金白银握在手里才是硬道理啊。”
李向前默默想到。
第二天一早，李向前起了一个大早，不过等他起来的时候李建国和妹妹李若兰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显然是昨天商定好了的事情，李建国带着妹妹去厂子里了。
但其实这事儿不难办。
兴许你一个老职工要个国营厂正式编制，这事儿难办。
可要是自家的工位换个人来上，这就容易疏通多了，李建国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国营厂，李向前相信自家老子能有这个面子。
他起了床随便摸了一把脸，就慢慢悠悠的朝着市区走。
粮票出手，迫在眉睫，毕竟粮票这东西在价值上和金钱相等，但说实话，一下子撒出去一万斤粮票，李向前心里也犯怵。
当下，市场经济还未彻底放开，距离第一次改开还有一段时间。
市面上投机倒把还在人人喊打的状态，李向前可不想被大摘帽带走，扣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当下的惩罚可严厉着呢。
不过没差，
李向前来到市区转悠了一圈，随即身子骨一扭，就进了一条背街。
这里是南城出了名的黑市，也是有名的三不管，李向前记得后来第一批催生出来的倒爷大部分就是从这发家的。
而粮票是硬通货，不愁出不掉。
等到他再次出现在市区的闹市中的时候兜里已经多了整整一沓厚厚的大团结，不多不少，一千块钱整。
当然，这是黑市中的价格起码要低百分之二十。
但李向前也并不强求。
钱落袋为安。
拍拍了钱包，李向前心情愈发好了，兜里的一千块钱甚至比他上辈子赚够第一个一百万的时候还要更加兴奋。
瞧着时间还早，李向前顺手还去了一趟市场买了一些米面粮油，甚至买了一条活鱼。可惜手里没有多余的肉票，这让他颇为遗憾。
与此同时，
筒子楼外，江晓燕已经等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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