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棒梗气喘吁吁、一身狼狈地猛然撞开自家房门时，正在屋里的秦淮茹和贾张氏都吓了一跳。
“棒梗？你…你怎么回来了？”贾张氏惊喜地站起来。
秦淮茹看着儿子这副惊惶未定的模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一定是出事了！
“娘！奶奶！我…我错了！”棒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秦淮茹的腿就哭嚎起来，“我听你们的话，我下乡！我现在就去报名！快！现在就带我去街道办报名，求求你们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语无伦次，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身体还在不住地发抖，显然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秦淮茹和贾张氏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棒梗这样子就知道事情还不小！
贾张氏还想问怎么回事，秦淮茹却一把拉起棒梗，斩钉截铁地道：“好！这就去！娘陪你去！”
她心里明白，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趁热打铁，先把名报上，把生米煮成熟饭最重要！
母子二人，也顾不上收拾，立刻又出了门，直奔街道办而去。
秦淮茹拉着依旧微微发抖的棒梗，穿过拥挤的走廊，直接找到了挂着“知青安置办公室”牌子的房间。
门口没什么人排队，该报名的早报完了，像贾家这样的“钉子户”毕竟是极少数。
秦淮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负责知青下乡工作的刘副主任正端着搪瓷缸子喝茶看报纸，显得颇为清闲。
一抬头看见是秦淮茹，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再看到她身后那个脸色惨白、眼神躲闪的贾梗，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疙瘩。
“秦淮茹同志，你怎么来了？”刘副主任放下缸子，语气极其不耐烦，带着明显的厌恶，“昨天不是跟你们说得清清楚楚了吗？最后三天期限，今天是来求情的？我告诉你，求情没用，政策就是政策！”
他对贾家这一窝子，尤其是这个逃避政策的贾梗，简直是深恶痛绝，不知道给他添了多少麻烦，浪费了多少口舌。
“不是、不是，刘主任，您误会了！”秦淮茹连忙摆手，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把身后的棒梗往前推了推，“我们是来报名的，棒梗他想通了，他愿意下乡，积极响应号召！”
“哦？”刘副主任拖长了语调，显然不信，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棒梗。
这小子躲得不见人影，今天怎么就突然想通了？还这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不会又要耍什么花招吧？
棒梗被刘副主任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怕得要死，生怕下一秒公安就冲进来。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赶紧离开四九城，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什么面子、什么艰苦，都顾不上了！
他猛地抬起头，几乎是抢着话头，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变得尖利，道：“刘主任，我报名，我要下乡！我坚决响应号召，求求您了，给我报上名吧！我要坐最快一趟车走，明天就走行不行？！”
刘副主任愣住了，心里更是疑窦丛生。
这小子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了？还指定要最快走？
但他转念一想，管他是什么原因呢！
只要这小子肯点头下乡，他这个负责人的最大难题就解决了！
指标完成了，麻烦送走了，还能趁机好好“安排”一下这个刺头，出口恶气！
刘副主任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钢笔，拧开笔帽：“哦？真想通了？真要报名？还要最快一批走？”
“想通了！真报名，就要最快一批！”棒梗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恨不得抢过笔自己把名字写上。
“嗯……”刘副主任故意拖长了声音，翻看着手边的花名册和列车安排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这最快一批，明天一早确实有一批……是去……
他的手指在表格的某一栏停下，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嗯，贾梗同志能有这个觉悟，很好嘛！认识到错误，及时改正，还是好同志！”他打着官腔，笔下却毫不含糊，唰唰几下就在那份名单上添上了贾梗的名字，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把这个登记表填了，明天早上五点，火车站广场集合，统一出发。”
棒梗一听明天一早就能走，如蒙大赦，一把抢过表格，歪歪扭扭地就开始填名字。
秦淮茹心里却咯噔一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刘主任…这…这是去哪啊？怎么这么急？”
刘副主任瞥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去哪？当然是去最需要知识青年奉献青春的地方！陕南，秦岭大山里头！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山清水秀，就是条件嘛…艰苦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贾梗同志这么有决心，肯定不怕艰苦，对吧？”
“秦岭？！”秦淮茹眼前一黑！她虽然没去过，但也听说过那地方山大沟深，穷困闭塞，比一般的北方农村条件要苦得多。
棒梗填表的手也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但一想到那伙可能要他命的人，一想到公安，秦岭的苦似乎也不算啥了。
他咬着牙，继续飞快地填写，嘴里还念叨着：“不怕！我不怕艰苦！我去！”
刘副主任满意地看着棒梗那副“踊跃”的样子，心里畅快极了。
他就是故意把这小子扔到最苦最远的地方去，好好“锻炼锻炼”他！
他拿过棒梗填好的表，看了一眼，拿出公章，“咚”地一声用力盖了下去！
“行了！手续办完了！贾梗，明天早上五点，火车站，别迟到！错过了这趟车，我们就将以逃避下乡的罪名抓你了！”刘副主任语气严肃地警告道，彻底断绝了棒梗任何反悔的可能。
棒梗看着那鲜红的公章，仿佛看到了救命符，连连点头：“一定到，一定到！谢谢刘主任！谢谢刘主任！”
母子俩走出街道办，棒梗长长松了一口气，仿佛刚从鬼门关逃回来，腿还是软的。
而秦淮茹看着儿子那张犹带惊恐却强装镇定的脸，再想到遥远的秦岭大山，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的，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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