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婆婆你欠了他什么债？”
“他那地方专做高利贷的买卖，原先我家也还算过得去，后来老头子走的早，前些年因儿子病重，花尽了家财，不得已问他那地方借了些银子，本借了三十两，说好的还四十两，真还时却要二百两……”
老妇人声音更加呜咽，“我哪里还得起，可怜我那还病着的儿子被他们活活打死，儿媳跑了，连孙子都被打成这个样子，只有我苟活下来……要我给他们还钱。”
许延蹙眉道：“他们怎么敢这么干？”
老妇人近乎绝望般笑了笑，“后来我才知道，那地方就专借这种急着用钱的人，让你签下字据，当初分明字据写的是应还七十两，不知怎的最后就成了二百两。”
“田契被他们抢去了，我只给他们当个佃农，天太热，每年耕作也没个收成，每十年还要凑钱给铁扇仙。”
“家里值钱的都被抢完了，欠的银子到现在还在还，利息一直涨，除非老婆子死了，不然就得一直还。”
“我倒想死，可我这小孙他没人管啊……”
说到这儿，老妇人又开始呜咽起来，显然是强行压着泪水。
许延死死攥着拳头，面色阴沉如水，心道：“好一个强买强卖，好一个百万家私，怪不得要招牛魔王为婿，原来是怕被仇家报复！”
“婆婆，你给他们留的名字叫什么？”
“我叫谢娟。”
许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包银子，放在了她手里。
“这咋能……”
老妇人说着就要塞回去，许延坚决地放在他手里，“拿着用吧，给孩子买点吃的，起码平时不至于饿着，至于这件事……交给我来就好。”
老妇人这才终于收下了银子。
又安抚了了两句，许延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打算出门。
刚出了门，老妇人忽然跪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呜咽声，泪水夺眶而出，“长老，我也没啥能谢的，我……我跪下给你磕个头哇……”
没人知道她受了怎样的苦难，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生活有多么艰难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许延的泪也终于忍不住流下，赶忙将她扶了起来。
“你放心，不会一直这样的，不会一直这样的……”
简单的现实往往比深思熟虑的语言更能击穿人心。
他的心已沉入谷底。
连豪强的欺压她尚且无力反抗，更何况是一帮妖怪。
那么他们该靠谁？
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难道他们生来就活该受苦受罪吗？
难道他们天生就该被这种人欺压吗？
沙僧见他这副呆滞的模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忍不住开口道：“师傅，咱们先回去吧。”
许延似乎没有听到，只是喃喃道：“我不该忘了的，我不该这样的，我本该做些事的……”
“老沙，佛门的宗旨是什么？”
沙僧一愣，答道：“普渡众生。”
“那这件事咱们要不要管！”
“要管！”
“好，那就管！”
他一步步走在大街上，汗如雨下，可这次他已不在乎了，眼里越来越冷。
“本来是想放你一马的，可这回放不了了！”
芭蕉洞。
牛魔王跟罗刹女总算相拥着走了出来，不停地嬉戏打闹，仿佛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悟空见状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面上笑呵呵道：“牛大哥，嫂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吃饭？”
罗刹女只觉得他这话扫兴，随口道：“我已让小的们去备了，用不了多久就好。”
悟空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火焰山。
八戒正在老者家里吃斋，见许延回来，笑道：“师傅快来，这斋饭好吃得很啊！”
许延也坐下来随意吃了些，只是心情压抑，因此吃不下多少。
众人渐渐也意识到他的状态不太对劲了，敖妤关切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许延只是微微摇头，“一会儿再跟你们讲。”
众人也识趣地没有再问，等到八戒打了个饱嗝，许延这才开口道：“吃饱了？”
八戒满足道：“吃饱了，这回总算吃饱了。”
许延点点头，“吃饱了就动身吧。”
八戒嘟囔道：“师傅啊，哪有刚吃饱就走了，累不累啊。”
许延淡淡道：“有事，现在就走。”
八戒这才注意到了许延神情不太正常，也不敢再多说，立马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动身。
土地劝解道：“圣僧，大圣如今尚未归来，不扇灭火焰，你过不去啊，不如先在此处等等。”
许延，“我知道，要过山当然得等悟空带扇子回来，可我这次是要去另一个地方。”
土地明显一愣，“圣僧要去哪儿？”
“摩云钱庄你知道么？”
“我知道，是积雷山摩云洞万岁狐王的产业。”
“这个万岁狐王你了解多少？”
许延的声音很平静，但土地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因为他先前说话总是很随和，但这次却是冰冷的。
土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万岁狐王……圣僧怎么问起他了，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人啊。”
“那么他是个怎样的人？”
“产业无数，家私百万，本领非凡，地位尊崇。”
“做的是什么产业？”
“什么都有一些，这种人当然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过说到底，都是些伤天害理，强买强卖的买卖。”
“那么他是靠什么起家的？”
“说难听点，就是靠放高利贷起家的。”
“现在是不是还在做？”
“是。”
“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摩云钱庄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土地只是笑笑，“小人方才已说了，他做的都是伤天害理，强买强卖的买卖，你不想借，他们自然有法子让你借。”
土地说着也露出了不忿的神色，显然对他很是不满，“他这样做买卖当然做不长久，因此高利贷现在已算不上他们家的主要产业了。”
许延眼神更加冰冷，“他做这种事，凡间的官府当然管不了，难道天界也一无所知吗？你作为火焰山土地，没有资格上报吗？”
土地笑道：“当然有。”
“那么天界是怎么处理的？”
“两年前万岁狐王就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死于雷劫。”
“天上动的手？”
“小人不知。”
许延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那么他死之后呢？”
“当然是他的女儿玉面公主接手，不过她家产业繁多，财富巨大，仇家还多，她自己也知道守不住，于是两年前访得大力牛魔王为婿，由他来接手。”
许延淡淡道：“既然这样，我现在要去找她的麻烦，合不合理？”
土地笑道：“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合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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