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虎堡的夜风依旧带着凛冽的寒意，却吹不散帅府书房内弥漫的肃杀之气。那几片散发着诡异甜香的曼陀罗根碎片，如同淬毒的钢针，扎在凤清歌的心头。
“曼陀罗根，剧毒，少量可致幻，过量则麻痹中枢，顷刻毙命。”凤清歌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捻着那焦黑的碎片，“若非我以内力强行压制炉中药性冲突，加速了药力融合，使其毒性在高温下大部分被中和焚毁……这炉丹药，就不是救命仙丹，而是夺命毒丸！” 后果不堪设想！整个飞虎堡的希望将瞬间化为泡影，甚至可能引发更恐怖的混乱！
追风脸色铁青，单膝跪地：“属下失职！请郡主责罚！制药营守卫森严，玄甲卫日夜轮值，竟让人钻了空子！属下立刻彻查！”
“起来。”凤清歌抬手，“能在你和玄甲卫眼皮底下动手脚，此人手段绝非寻常。曼陀罗根味道特殊，直接投入药材必然被发现。唯一的可能……”她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追风，“是混在燃料里！查所有接触过乙字炭的人！从开采、运输到入库、领取，每一个环节，所有经手之人！”
“是！”追风眼中寒光一闪，立刻领命而去。这是内部出了鼹鼠！
凤清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外有西狄强敌环伺，内有粮草断绝危机，如今竟还有人处心积虑要置她于死地，不惜拉着整个飞虎堡陪葬！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
千里之外的京城，五皇子府。
昔日门庭若市、富丽堂皇的府邸，此刻已被重兵围得水泄不通。象征着皇权的明黄色封条交叉贴在朱漆大门上，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无声地宣告着这座府邸主人的末路。府内，死寂一片，往日里趾高气扬的仆役们个个面如土色，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恐惧。
后院深处，一处名为“芳菲苑”的精巧院落，是五皇子妃凤如雪的居所。与府中其他地方的死寂不同，这里隐隐传来压抑的啜泣和瓷器碎裂的脆响。
屋内，一地狼藉。名贵的古董花瓶、精致的茶具、华丽的妆奁……能摔的东西几乎都被摔了个粉碎。凤如雪发髻散乱，双目赤红，姣好的面容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着，再无半分平日的娇美。她像一头被困的母兽，在满地的碎片中来回踱步。
“废物！都是废物！君煜城！你这个没用的蠢货！连军粮这点小事都兜不住！害得我也要跟着你一起死！”她尖利地咒骂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完了……全完了……封府了……下一个就是抄家灭族！凤清歌！都是那个贱人害的！她为什么不死在西狄！为什么还要回来！”
“娘娘……娘娘息怒啊！”她的心腹丫鬟翠环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哭求，“小心隔墙有耳！现在府里到处都是九殿下的人……”
“滚开！”凤如雪一脚踹开翠环，眼神疯狂，“怕什么？我还怕什么？他君临渊还能把我怎么样？我是父皇亲赐的五皇子正妃！他敢动我？！”
她嘴上强硬，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比谁都清楚，君煜城倒卖军粮，证据确凿，圈禁只是开始。一旦彻底查实，削爵夺封、贬为庶人甚至赐死都有可能！而她这个正妃，最好的结局也是幽禁一生！她凤如雪，从云端跌落泥潭，竟是因为她最看不起的凤清歌那个贱人间接导致的！这让她如何不恨！
“娘娘，”另一个大丫鬟碧荷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声音发颤，“您……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用点……”
“吃？我吃得下吗？！”凤如雪暴躁地挥手，碧荷吓得手一抖，滚烫的燕窝粥泼洒出来，溅了几滴在她昂贵的水袖上。
“啊！没用的东西！连你也敢害我！”凤如雪瞬间被点燃了怒火，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扇在碧荷脸上！碧荷惨叫一声，被打倒在地，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拖出去！给我打！狠狠地打！”凤如雪歇斯底里地尖叫。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哟，姐姐好大的火气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教训丫头？”
门帘一挑，一个穿着玫红色锦缎袄裙、身姿妖娆、容貌艳丽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正是五皇子最宠爱的侧妃——林媚儿。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刻薄笑容，目光扫过屋内的狼藉和狼狈的凤如雪，眼中充满了快意。
“林媚儿！你来做什么？滚出去！这是我的院子！”凤如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呵斥。
“姐姐这话说的，”林媚儿掩唇轻笑，慢悠悠地在一张唯一还算完好的绣墩上坐下，“这府里，现在还有哪里是你的？都是罪王府邸了。妹妹我不过是念在往日姐妹情分，过来看看姐姐。姐姐这脾气，也该收收了，如今可不比从前了。”
她故意抚了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声音带着炫耀和恶毒：“妹妹我呀，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太医说了，怀相极好，定是个健壮的小皇孙。就算殿下……真有个什么万一，看在这未出世的孩子份上，皇家总会给条活路吧？总比某些人……”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凤如雪平坦的小腹，“嫁进来这么久，连个蛋都没下一个，将来怕是连冷宫都没资格住，只能去掖庭为奴喽！”
“你……！”凤如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媚儿，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林媚儿怀孕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无疑是压垮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嫉妒、怨恨、恐惧、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贱人！你得意什么？！”凤如雪状若疯虎，猛地扑向林媚儿，“我撕烂你的嘴！让你再胡说八道！”
“啊！娘娘小心！”林媚儿的丫鬟尖叫着上前阻拦，被盛怒的凤如雪一把推开。
林媚儿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凤如雪敢直接动手，慌忙起身躲避，尖叫道：“凤如雪！你敢动我！我肚子里可是皇嗣！”
混乱中，凤如雪的手狠狠抓向林媚儿的脸！林媚儿尖叫着侧身躲避，凤如雪的指甲却划过了她发髻上的赤金步摇！
“叮当！”
步摇被扯落在地，同时，凤如雪藏在指甲缝里的细微粉末，借着拉扯的动作，悄无声息地弹入了林媚儿因为尖叫而微微张开的嘴里！
“滚！都给我滚！”凤如雪一击不中，被丫鬟婆子们死死拉住，只能疯狂地嘶吼着。
林媚儿惊魂未定，被丫鬟护着退到门口，她摸着自己被抓乱的头发，看着地上的步摇，又惊又怒：“疯子！凤如雪你等着！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她恨恨地啐了一口，扶着丫鬟狼狈离开，并未察觉口中那点微不可察的苦涩异味。
看着林媚儿离开的背影，凤如雪停止了挣扎，脸上疯狂的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和扭曲的笑意。她慢慢摊开手心，里面残留着一点点无色的粉末。
“皇嗣？呵……”她低声喃喃，如同毒蛇嘶鸣，“生不下来的孽种，算什么皇嗣？凤清歌害我至此……林媚儿，你也别想好过！要死……大家一起死！”
翠环看着自家主子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地上，刚才拉扯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林媚儿身上掉下来，落在碎片堆里？她悄悄挪过去，借着捡拾碎片的动作，飞快地将那东西拢入袖中。
那是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瓷片，上面似乎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干涸的印泥？形状……像半个模糊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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