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内，檀香浓郁得有些沉闷。厚重的帘幕低垂，隔绝了大部分光线，使得殿内即便在白昼也显得阴郁压抑。太后苏凤仪半倚在铺着明黄软垫的凤榻上，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阴鸷。五皇子被罚闭门思过、收回封地管理权，德妃失势被申饬，连带她这个太后的颜面也大受折损。而七九联盟的声威，却如日中天。
二皇子君承昊坐在下首的紫檀木椅上，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那双酷似太后的眼睛里，燃烧着不甘、愤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急迫。
“皇祖母！不能再等了！”君承昊的声音压抑着低吼，如同困兽的咆哮，“老九和老七现在是如鱼得水！军权、民望、朝中人脉，全在他们手里！父皇被他们蒙蔽，对他们言听计从！再这样下去，这东宫之位，迟早是君临渊的囊中之物！我们苦心经营多年，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太后缓缓抬起眼皮，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慌什么！”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冰冷的算计，“老五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折了也是活该！但你不同，昊儿，你是哀家最看重的皇孙！”
她坐直了些，目光锐利地扫过君承昊：“他们现在风头正盛，硬碰硬自然不行。但我们并非没有筹码。别忘了，你父皇最忌讳什么？”
君承昊一怔，随即眼中亮起：“外戚干政？藩王坐大？还有……边境不稳？”
“没错！”太后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老七和老九的联盟，如今看似稳固，但他们根基在京都，在朝堂。若边境生乱，尤其是强大的北漠若有所动作……你父皇必会重新倚重能掌控边军、稳定局势之人！而这个人，只能是你！”
君承昊精神一振，但随即皱眉：“可北漠王庭与我天圣虽有摩擦，但近些年也算相安无事。他们岂会轻易为我所用？”
“相安无事，不过是利益未到罢了。”太后冷笑，压低了声音，“北漠可汗年迈，几个王子争位正酣。左贤王阿史那·咄苾兵强马壮，野心勃勃，却苦于名分稍逊。他急需外力支持，助他登上汗位！”
君承昊瞬间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心脏狂跳起来：“皇祖母的意思是……联姻？！”
“正是！”太后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阿史那·咄苾最宠爱的小女儿，阿史那云珠，年方十六，据说有草原明珠之称。你若能求娶她为侧妃，许以重利——比如，待你登基后，开放边境五处大型马市，给予北漠商人免税特权，甚至……默许他在靠近北漠的‘落雁三城’地带拥有一定的……‘自治’权。以此为交换，换取阿史那·咄苾在你需要的时候，陈兵边境，制造压力，牵制老九的精力，甚至必要时，直接出兵助你！”
“落雁三城？”君承昊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天圣北境的门户要塞！“这……这是割地啊！万一泄露……”
“蠢货！”太后低声斥道，“‘自治权’只是口头承诺，写在密约里，待你登基，局势稳定，如何‘自治’还不是你说了算？至于马市免税，更是惠而不费！眼下最重要的是借助外力，扳倒老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承诺算什么？待你君临天下，一切皆可重新洗牌！”她的语气充满诱惑和疯狂。
君承昊眼中挣扎片刻，最终被权势的欲望彻底吞噬。他猛地站起身，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狠厉：“母后英明！儿臣这就去办！派最心腹、最可靠之人，携带重礼和密函，秘密前往北漠左贤王庭！”
“人选要慎之又慎！”太后叮嘱，“密函要用密语书写，一式两份，一份呈给左贤王，一份你自留为凭。另备一份厚礼的单子，金银珠宝、丝绸瓷器、珍稀药材，务必彰显诚意！记住，此事绝密！若走漏半点风声，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儿臣明白！”君承昊躬身，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北漠铁骑为他冲锋陷阵，看到了君临渊被拉下神坛，看到了自己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很快，一个名叫“周槐”的中年文士被秘密召入二皇子府。此人表面上是二皇子府上一个不起眼的清客，实则是君承昊最隐秘的心腹谋士，精于谋略，口才便好，且对北漠风俗颇为了解。君承昊在绝对安全的密室中，将联姻计划、许诺条件以及密语书写的密函，郑重交予周槐。同时交给他的，还有一份足以让草原部落眼红的厚礼清单。
“周先生，此事关乎本王身家性命，更关乎天圣未来国运！”君承昊紧紧盯着周槐，目光如刀，“务必亲自交到左贤王阿史那·咄苾手中！说服他！告诉他，本王登基之日，便是他阿史那家族在北漠称雄之时！也是他阿史那云珠成为我天圣皇贵妃之时！”
“殿下放心！”周槐面色凝重，将密函和礼单贴身藏好，深深一揖，“属下万死，定不负殿下所托！此行必说服左贤王，结为强援！”
是夜，一辆外表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在几名乔装成商队护卫的死士保护下，悄无声息地驶出京都西门，融入茫茫夜色，朝着北方疾驰而去。马车内，周槐闭目养神，心中反复推演着面见左贤王的说辞。而远在深宫的太后和二皇子，则在焦灼与期待中，等待着北方的回音。一场以国家利益和领土为筹码的豪赌，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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