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秦家大门，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村庄。秦京茹立马就黏了上来，伸出两只手紧紧挽住方卫国的胳膊，整个人都快挂他身上了。
可一开口，那甜蜜的劲儿就淡了三分，话里带着一股子不快：“卫国哥，你是不知道，我爸也太……”
她撇撇嘴，一脸的心疼，“你送来的那三十斤野猪肉，他转手就分给了我大伯和二叔家各五斤！那可是十斤肉啊！凭啥给他们啊！”
“还有那烟和酒，他也想分出去，要不是我妈拦着，估计也保不住！真是的，咱们家的东西，干嘛便宜外人！”
听着秦京茹这番抱怨，方卫国心里倒是没啥波澜。
秦富贵这么做，无非是想在族人面前显摆显摆，抬高一下自家闺女的身价，人之常情。反倒是秦京茹这抠搜的小模样，让他觉得挺有意思。会过日子，知道心疼东西，以后持家肯定不是个败家娘们。
想到这，他心里一高兴，低头就在秦京茹那气鼓鼓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哎呀！”秦京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又羞又喜，先前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脸上泛起甜蜜的笑，主动把头靠在了方卫国的肩膀上。
两人走到村头的小河边，月光下，小桥静卧。秦京茹停下脚步，仰着脸，对着方卫国撒娇：“卫国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过河嘛。”
方卫国嘴上打趣她：“多大的人了，还让人背。”身体却很诚实，弯下腰，稳稳地将她背了起来。
秦京茹轻呼一声，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两人有说有笑，亲昵地过了桥。
......
红星第三轧钢厂，后勤部小食堂的仓库里，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霉味和粮食味。
陈主任背着手，看着方卫国从麻袋和网兜里一样样往外掏东西，起初还挺平静。
两只收拾干净的野兔，半尿素袋子晒干的山菇，还有五根油光锃亮、一看就晓得是好货色的腊肠。
“不错，卫国，这次收获可以啊。”陈主任满意地点点头。
然而，当方卫国费力地将最后一口巨大的麻袋拖进来，解开绳子，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带着皮、泛着油光，血色鲜艳的肉块时，陈主任的眼珠子瞬间就瞪圆了，足足一百多斤的肉山，带着一股子浓烈的野性腥气，冲击着他的视觉和嗅觉。
“这……这是……”陈主任凑上前，使劲嗅了嗅，又伸手戳了戳那厚实的肉皮，满脸的难以置信，“野猪肉？”
“是，陈主任。”方卫国点点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您看，这算不算我完成任务了？”
“算！怎么不算！”陈主任激动地一拍大腿，“太算了！卫国啊，你可真是……真是太能干了！厂里的几位领导就爱吃这口野味，正愁没地方弄呢！”
方卫国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几分后怕和疲惫：“陈主任，您是不知道，为了弄这头猪，我差点把命都搭在山里。之前为了采购任务，我跑遍了附近十里八乡，连猪毛都没见着一根。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想着上山碰碰运气，谁知道就遇上这么个大家伙，跟它斗了半天，才算把它给放倒了。”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自己获取这批物资的不易，又把自己为了完成单位任务不惜以身犯险的高大形象给树立了起来，让陈主任听得是连连点头，眼神里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好小子！身手厉害！更难得的是这份工作态度和思想觉悟！”陈主任重重地拍了拍方卫国的肩膀，“这件事，你当记头功！我回头就跟上面汇报，必须全厂通报表扬！组织上也会重点考虑你的评级问题！”
方卫国心里一动，脸上却赶忙摆手，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别，陈主任，千万别！通报表扬就免了，我这人不想太张扬，枪打出头鸟。这要是让同事们知道了，指不定得怎么眼红嫉妒呢。”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充道：“再说了，这事儿要是通报出去，我们那大院里肯定也得传遍了。一百多斤野猪肉，换来的钱和票，顶我三四个月工资了。我怕院里那些人眼热，回头天天盯着我，净给我使绊子算计我。而且采购员自个儿跑山里打猎，这传出去名声也不太好听。所以，这功劳我就不领了，您能帮我向上面反映反映，争取一下评级的事，我就感激不尽了！”
陈主任听着方卫国这番滴水不漏的话，愣了一下，随即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许。这小子，不光能干，脑子还清醒，前途无量啊！
正说着，仓库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老陈，我闻着味儿就过来了，你这藏了什么好东西……”来人话音未落，目光就被地上的那堆野猪肉给牢牢吸住了。
他跟陈主任刚才的表情如出一辙，眼睛瞪得溜圆，闪着光，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来人正是轧钢厂的副厂长，李怀德。
“嚯！这……这是谁弄来的？”李怀德指着那堆肉，声音都有些发飘。
“李副厂长，这是咱们科新来的小方，方卫国同志弄回来的！”陈主任赶紧介绍。
李怀德这才把目光从肉上移开，落到方卫国身上。他上下打量着这个气势沉稳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意，连连点头：“好！好啊！这下咱们厂的招待工作可算是有着落了！小方同志，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李副厂长好。”方卫国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他心里对这位领导没啥特殊感觉，在他看来，在单位里跟领导同事相处，看的是利害关系；跟女人相处，看的是漂不漂亮。
既然是领导，那该有的礼貌就得有。
陈主任见状，连忙凑到李怀德身边，添油加醋地把方卫国如何“走投无路”，如何“冒死上山”打野猪的事儿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末了，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李副厂长，您别看小方年轻，他可是退伍军人，去年还一个人抓了俩敌特呢！那胆魄，那身手，厉害着呢！”
这话一出，李怀德看方卫国的眼神彻底变了，欣赏之中又多了几分器重。他越看方卫国越觉得顺眼，这小子，是个人才！
他下意识地往兜里掏了掏，摸索了半天，最终摸出一张薄薄的纸片，递给方卫国：“小方，拿着，这是奖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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