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下，张远的意志，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钢弦。
他操控的“执行者”，沉默地站在那片狼藉的实验室里。灼热的气流，从被“报应”号轰开的地壳裂缝中倒灌进来，吹动着破损的线缆，发出鬼哭般的声音。
他的身后，五十名“执行者”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承载着“秃鹫”军团基因样本的容器，一一固定在反重力运输板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搬运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
张远的目光，落在一个容器上。
【赵铁柱，编号V-1024】
他记得赵铁柱。那个憨厚的，总抢着背最重装备的山东大汉。在一次掩护撤退的战斗中，他用身体堵住了一个火力点，被爆能枪打成了筛子。
如今，他以这种方式，“活”在这里。
“小心点。”张远的意志，在小队频道里低吼，“别碰坏了。这比我们的命都重要。”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片沉默的，钢铁般的意志，在执行着命令。
……
“清算者”号舰桥。
刘屹的意志，注视着最后一批容器被运上“报应”号的登陆舱。他的目光，掠过那颗已经被彻底撕裂、岩浆在星球表面肆意流淌的塔兰提斯。
这颗星球的文明，已经死了。
“出发。”
命令下达。五艘战舰，连同那三艘刚刚完成构筑的、外形狰狞丑陋的“掘墓者”级行星钻探舰，同时启动引擎，跃入超空间。
这三艘新船，与其说是战舰，不如说是移动的灾难。它们没有主炮，舰艏是巨大的、可以折叠展开的复合式钻头和等离子熔切阵列。舰身布满了粗大的散热管道和狰狞的稳定臂，每一寸设计，都只为了一个目的——钻透一颗星球。
“守望者。”刘屹的意志，在跃迁的乱流中连接了系统。
“将剩余积分，全部兑换为‘破坏者’重型攻坚机器人，平均分配至三艘‘掘墓者’号。”
【指令确认。】
【正在消耗积分：173,794,550。】
【正在构建‘破坏者’重型攻坚机器人，单价：500,000。总计：347具。】
【正在将机器人传送至指定舰船……】
【目前总积分：44,550。】
几乎清零的积分，没有在刘屹的意志中，激起任何波澜。
复仇，是最高效的投资。
……
克洛诺斯星域。
这里是帝国的工业心脏之一。星空中，看不到自然的星辰，只有无数巨大的轨道工厂，如同钢铁的岛屿，喷吐着火焰与浓烟。
舰队，在星域边缘，脱离了超空间。
目标，提丰工业星。
一颗被厚重的、灰黄色的有毒大气包裹的星球。它的地表，被数个世纪的无节制开采和工业废料堆积，变成了一片金属与化学品构成的地狱。
“队长，抵达提丰。”李兵的意志，将一副三维地形图，投射到链接中，“这里的‘冥府’设施，比塔兰提斯那个更隐蔽。它建在一座废弃的超巨型矿坑底部，垂直深度三千二百米。上方，覆盖着超过五百米厚的合金冶炼废渣和多层复合装甲板。常规轨道轰炸，无法触及。”
“那就不用常规手段。”刘屹的意志，冰冷如铁。
他将意志，锁定在了三艘“掘墓者”中的一艘。
“‘掘墓者一号’，开始作业。”
命令下达。
那艘巨大的工业怪物，脱离舰队，缓缓向着提丰星那浑浊的大气层，压了下去。
它庞大的舰身，在引力的拉扯下，发出沉闷的金属呻吟。
“侦测到威胁！大量无人机群，从轨道工厂出动！”
“星球防御系统启动！地基电磁炮台，正在充能！”
李兵的警报，接踵而至。
从那些巨大的轨道工厂中，飞出了成千上万架工业用的大型无人机。它们被紧急加装了简陋的武器，像一群被激怒的铁皮马蜂，悍不畏死地冲向“掘墓者一号”。
地表上，数十座隐藏在工业废墟中的巨大炮台，也掀开了伪装，炮口闪烁起危险的电光。
“‘清算者’，‘报应’号，清除障碍。”
刘屹的命令，没有丝毫情绪。
两艘重型巡洋舰，如同两位沉默的守护神，一左一右，护在“掘墓者”身侧。
侧舷上，数百个导弹发射口，同时开启。
“蜂群”导弹，倾巢而出！
上百座缴获来的帝国自动防御炮塔，也开始咆哮！
密集的弹雨，与无人机群，在宇宙中，轰然对撞！
一团团爆炸的火光，在浑浊的星空中，接连亮起，如同节日里燃放的、致命的烟花。
四道“末日”光柱，从“清算者”号的舰艏喷出，没有丝毫浪费，精准地，点掉了那些正在充能的地基电磁炮台。
大地之上，升起了四朵蘑菇云。
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提丰星的防御，像个笑话。
“掘墓者一号”，已经压入了大气层。
它舰艏那狰狞的结构，开始变形、展开。巨大的复合式钻头，高速旋转起来，尖端，亮起了足以熔化一切的等离子光芒。
数根巨大的稳定臂，从舰体两侧伸出，狠狠地，扎入了地表！
大地，剧烈地震动。
“嗡——！”
刺耳的高频噪音，仿佛要撕裂灵魂。
钻头，接触到了那层厚达数百米的合金废渣。
没有爆炸。
只有令人牙酸的、碾碎一切的研磨声。
被等离子体熔化的金属废渣，如同岩浆般四处飞溅。坚硬的装甲板，在巨大的扭矩下，被撕裂、卷曲、粉碎。
“掘墓者一号”，如同一只史前巨兽，开始用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向着地心，啃噬下去。
“报应”号的登陆舱内。
张远和他的二百二十四名“执行者”，以及一百多具刚刚被制造出来的、体型更为庞大、浑身挂满破拆工具和重型武器的“破坏者”机器人，静静地等待着。
他的面罩屏幕上，正实时转播着“掘墓者一号”的钻探视角。
看着那不断向下延伸的、被熔岩包裹的漆黑通道，他的意志，燃烧着。
“已贯穿！”
李兵的声音，突然在链接中响起！
“设施内部出现大规模结构坍塌和能量泄露！等等……侦测到大量生命信号，不是克隆体……是……帝国研究员！他们在紧急销毁数据和……样本！”
“狗杂种！想跑？！”张远的意志，瞬间暴怒。
“张远。”
刘屹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重量。
“带队进入。”
“这一次，我要活的。”
“收到！”
登陆舱门，轰然开启。
下方，是“掘墓者”刚刚钻出的，一个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赤红岩浆的、通往地狱的入口。
“幽魂”登陆舱，连同那些体型巨大的“破坏者”机器人，如同一群黑色的墓碑，义无反顾地，坠入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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