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玄却看出了不同。
他体内的太虚苍龙血脉微微震颤，识海中的混沌鼎更是无声地旋转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苏清雪的舞姿虽然完美无瑕，却始终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那是一种……有形无神，有势无魄的缺憾！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模仿一只真正的凤凰，从栖息、理羽、到展翅、盘旋，但每到最关键的、即将冲天而起，浴火涅盘的那个瞬间，她的动作便会戛然而止，化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重新归于平静。
那舞姿，美则美矣，却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神鸟，纵有九天之志，却只能在梧桐树下徘徊悲鸣，充满了无尽的遗憾与不甘。
“原来如此……”林玄心中了然，“她这舞姿，果然是残缺的。”
终于，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那绝美的舞姿也缓缓定格。
苏清雪对着台下众人，微微一福，身形便如同一缕青烟，缓缓退入了舞台后方那道精致的屏风之后，只留给众人一个无限遐想的背影和那满台尚未消散的冰晶花雨。
“唉——”
整个听凤阁，在短暂的沉寂后，竟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片充满了惋惜与不舍的叹息声。
“苏仙子之舞，当真是此生仅见，余愿足矣！”
“只可惜，仙子每次都以面纱示人，若是能一睹真容，便是立刻死去，也心甘情愿啊！”
就在众人纷纷感慨惋惜之际，一个略显张扬和傲慢的声音，骤然打破了这片旖旎的气氛。
“苏仙子留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堂一处最好的位置上，一个身着神霄学院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猛地站起身来。
他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正是神霄学院此次前来皇城历练的天才弟子，魏子阳。
他朗声道：“仙子之舞，倾国倾城，我等心向往之！只是仙子为何总以面纱遮面，莫不是看不起我等凡夫俗子，不屑以真容示人？今日我魏子阳在此，恳请仙子摘下面纱，让我等一睹芳容！若能得见，我愿以我神霄学院核心弟子的身份，为仙子扫榻三日！”
他这番话，说得是又狂又傲，既捧了苏清雪，又抬高了自己，立刻引来一片侧目。
屏风之后，苏清雪似乎并未动怒，只是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紧接着，一位身着绿衣，气质清冷的侍女，手捧一卷竹简，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她便是苏清雪的贴身侍女，绿竹。
绿竹对着台下众人盈盈一拜，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我家小姐多谢诸位厚爱。只是小姐身负凤凰血脉，所修功法《凤求凰典》却不幸残缺，始终无法突破‘涅盘’之境，引以为憾。小姐相信，世间必有能人异士，能解此困。故而，小姐以舞演道，以联试心，希望能寻觅到一位能看懂她舞中之憾，并能以对联点破其中关窍的知音。”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魏子阳身上，缓缓展开手中的竹简，道：“今日是小姐在皇城分阁的第九次，也是最后一次献舞。这里有一副上联，若在座哪位公子能对出下联，且能道破其中玄机，小姐便会邀其入阁一叙，共论大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随即又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之中！
这不仅仅是风花雪月，更是涉及到了武道与功法！能被苏仙子看中，不仅能抱得美人归，更可能得到一份天大的机缘！
魏子阳更是得意洋洋，他自诩文武双全，对个对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他高声道：“绿竹姑娘请出题！我魏子阳定能对出，为仙子解惑！”
绿竹点了点头，清声道：“诸位公子请听好，我家小姐的上联是——”
她声音一顿，朱唇轻启，念出了那句让无数才子绞尽脑汁的联句：
“凤落梧桐，一树霜华栖神羽。”
此联一出，整个听凤阁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细细品味，只觉意境高远，辞藻华美，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清冷与无奈。
凤乃神鸟，本应翱翔九天，却“落”于梧桐，被“霜华”所困，只能“栖”其神羽，无法高飞。这不正是苏清雪所说的功法残缺，无法涅盘的写照吗？
魏子阳眉头紧锁，他虽狂傲，却也非草包，立刻便对了起来，高声道：“这有何难！我对：龙腾四海，万里云雷动天威！”
他这下联，气势倒是有了，龙凤相对，也算工整。但台下一些真正的文人雅士，却纷纷摇头。
绿竹也是微微一笑，欠身道：“魏公子此联，气势磅礴，可惜，只知龙之霸道，却不明凤之涅盘。您只见其形，未见其憾，意境不合，不算。”
魏子阳顿时面红耳赤，还想争辩，却被身旁同伴拉住。
“我对！我对！凰鸣九皋，千载风云汇高岗！”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站起来喊道。
绿竹摇头：“凤已落地，凰又何来高鸣？公子只看到了表面的祥瑞，却未解小姐功法停滞之苦。”
“凤舞九天，漫天星斗映彩翎！”
“凤鸣岐山，遍地祥瑞罩金身！”
……
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口，对出了十几个下联，却无一能让绿竹点头。他们或着眼于气势，或着眼于华丽，却始终无法触及那“功法残缺，无法涅盘”的核心。
屏风之后，苏清雪听着外面那些或粗俗、或匠气、或空洞的下联，幽幽地叹了口气。她那清冷如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难道，这偌大的皇城，竟真的没有一人，能解我心中之憾吗？
第九次了……看来，终究还是要无功而返……
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让绿竹结束这场闹剧之时，一个清朗而平静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清晰地在略显嘈杂的大堂中响起，如同清泉流过顽石，瞬间让所有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在下，也有一联。”
众人齐刷刷地望去，只见在雅间二楼的凭栏处，那个刚刚换上一身月白锦袍，气质出尘的少年，正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平静地看着舞台的方向。
正是林玄。
他之所以开口，并非为了那所谓的知音之名，而是因为，在听到那上联的瞬间，他识海中的混沌鼎竟微微一震。那“九霄玄凰”的图腾，散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他修炼《混沌圣典》，本就是要集齐九大神兽真血，对这九大神兽的道韵，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感知。
他明白了，苏清雪的困境，不仅仅是功法残缺，更是血脉之力无法与功法完美契合，如同凤凰之火被寒霜所困，不得升腾。
绿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依足规矩，遥遥一拜：“这位公子请讲。”
林玄目光悠远，仿佛看到了那凤凰浴火，霞光万丈的盛景，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破除迷障，指点大道的玄妙韵律：
“凰随龙吟，三千弱水洗凡尘。”
此联一出，整个听凤阁，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凰随龙吟”对“凤落梧桐”！凤已落地，陷入困局，然龙吟九天，引凰高飞！龙凤和鸣，阴阳相济，这不仅仅是破局之法，更是指出了功法融合的大道！
“三千弱水”对“一树霜华”！霜华乃是寒凝之物，困锁生机；而弱水三千，看似柔弱，实则能洗尽铅华，涤荡凡尘，让神羽褪去束缚，重获新生！这是炼化血脉，淬炼真元的无上妙法！
而最绝的，是那最后一句——“洗凡尘”！
对“栖神羽”！“栖神羽”是困顿，是停滞；而“洗凡尘”，则是破而后立，是浴火重生，是真正的涅盘之道！
“好！好！好一个‘凰随龙吟，三千弱水洗凡尘’！”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学究猛地站起身，激动得浑身发抖，拍案叫绝，“此联不仅对仗工整，意境更是超凡脱俗，直指大道！老夫……老夫今日大开眼界！”
魏子阳更是面如死灰，他反复咀嚼着林玄的下联，只觉得自己的那句“万里云雷动天威”，与之相比，简直是村夫之言，粗鄙不堪！
屏风之后，苏清雪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眸子，在听到那句“凰随龙吟，三千弱水洗凡尘”的瞬间，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光彩！
她娇躯剧震，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碎裂成片。
她不在乎，她只觉得困扰自己多年的瓶颈，那层坚冰般的迷雾，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煌煌天光，瞬间劈开了一道裂缝！
龙凤和鸣，阴阳相济……弱水洗尘，破而后立……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不仅仅是对联，这分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指点迷津的无上真言！
“绿竹！”苏清雪的声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响起，清冷如天籁，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喜。
“快！快请这位公子……入阁一叙！”
哗——！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见了鬼一般，聚焦在二楼那个依旧神色平静的少年身上。
他……他竟然真的对出来了！而且，看苏仙子这反应，似乎还不仅仅是对出来了那么简单！
一时间，羡慕、嫉-妒、震惊、不解……种种情绪，在听凤阁内疯狂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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