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和发财立即自外袍下抽出随身的短剑，护在温清宁身前。
“住手！”里正看到兵刃的瞬间，连忙出声喝止，“来时与你们说过什么！不得意气用事！还不赶紧退下去！”
说话间，走到众人前，抬手拍了拍最中间的汉子，“满山，带人把院门守住。”
蔡满山不甘心地瞪了平安和发财，带人退回院子，把离开的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见人退去，平安和发财收剑归鞘，警惕地看着靠近的里正。
里正先是走到灶房门口，探头看去，瞧见蔡掌柜的样子，眼角抽动，面露哀色，叹声道：“唉！早劝他不要做这营生，偏不听，临老临老落不得一个善终。”
他拿袖子给蔡延火蹭了蹭脸上的泪珠，弯腰问道：“你阿耶呢？”
蔡延火吸了吸鼻子：“昨天一早就出去了，晚上也没回来。阿翁夜里让阿娘去找他回家，他也没回来。”
里正绷着脸扭头看一眼眼角发青的妇人，对蔡满山吩咐道：“你带两个人把人扯回来，成日里鬼混，他老子都让人打死了！”
蔡满山也不问去哪里找，点了人就走。
温清宁看着里正忙活一圈才来到自己面前，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率先开口：“小女姓温，昨日路遇大雪来此暂住一晚。”
里正表情冷淡地“嗯”了一声：“老朽是这的里正，小娘子刚才为什么进屋？”
对于蔡延火说这女子杀人一事，里正是不相信的。
他年轻时也曾在县学读书，见过一些富贵人，一眼就看出三人穿戴不是贫苦人家出身。
温清宁徐徐回道：“小女随家父学了些勘验之术。此处有命案发生，应尽快勘验，时间越短，能搜集到的线索越多，对破案也越有利。人命关天，您贵为里正，必是晓得这个道理。”
里正没有接话，勘验之术，那便是仵作出身。
就他所知，县里仵作不过是挣个养家糊口的钱，但看此人穿戴，恐怕还有别的门路在身。
一番思量，他心中定了主意。
“小娘子也是为了我这族弟着想，又念你是女子少思量，老朽便不追究你私入之罪。”里正背着手，打着官腔，“我儿满山将入县廨为吏，老朽既是此地里正，又是蔡氏一族的族长，出事的还是老朽族弟，望小娘子约束家仆，配合一二。”
听他搬出身份，点出势力，温清宁立即看出里正不想报官的想法。
她表情不变，语气却沉了一分：“小女明白您自有自己的考量，但还是想提醒一句，族规之上还有律法，便是为了令郎的前程，您也该将此事交由官府处置。”说罢叫上平安和发财提步往住的南屋走去。
三人唤开屋门，落在最后的发财关门时对上妇人看过来的复杂眼神，愣了一愣。
屋门阻拦了外面的视线，竽瑟神色焦急地开口：“那小郎君竟然说小娘子是凶手，他怎么敢？”
平安脸色难看，气呼呼地说道：“死了人他们连官都不想报，还能有什么不敢的！”
“不报官！”竽瑟低声惊呼，“他们想干什么？”
“应该是把人找出来自己处理。”发财忽然插进来话来，“就像咱们当初碰到那样。”
听他这么一说，平安蓦地想起一桩旧事，那时他和发财跟着还没去从军的沈钧行走商贩布，说是走商，其实就是做挑担货郎的买卖。
有一回他们和一个卖杂货的货郎去了山里卖货，结果村民看他们一个大人带着三个都是半大的少年郎，心生歹意，把杂货郎当场围殴打死，还要把他们三个绑了卖掉。
如果不是有些武艺傍身，他们三个如今都不知道在何处。
这种都是同族成村的地方，不仅排外，还漠视律法，纵使被发现了，随便给被害人安个拐子的身份就搪塞过去。实在不行，就从族里推出一个人来顶罪，他的家小由全族照顾。
发财走到温清宁身边，低头问道，“郡君，要不要属下拿了名帖去报官？”
“你们说，蔡掌柜到底做的是什么营生？”温清宁出声反问，“我随商队去长安时，路过此地，那时天气尚好，并未在此落脚投宿。”
“若不是昨日那场大雪，往前赶赶就能到驿站，咱们也不会来这住。”平安说道。
余下二人点头赞同。
“那其他客人会不会和我们想法一样？”温清宁指了指屋中又破又旧的陈设，“这样的屋子、离谱的要价，不是逼不得已，想来宁可露宿郊野也不愿意来这做个冤桶。”
“是这个理。”平安在一旁附和。
他掰着手指头说道，“大雪、大雨……好像除了这两种情况也没别的。”
“但是大雪大雨都要碰，不是要紧的事情，一般人也不会选在这个时节出门。”发财跟着说道，“这样一算蔡掌柜就是要的钱再多，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但刚才那个里正说他的营生……”联想到那个哑妇，他慢慢吐出两个字，“略卖？”
“他们整个村子不会都是干这个的吧？”竽瑟面露惊慌。
温清宁沉思良久，缓缓摇头：“可能知情，卖自家人能寻个过不下去讨条活路的说词，但卖别人……别管内里如何，表面上还是会被戳脊梁骨的。我怀疑蔡掌柜有别的路子挣钱，且因着给族里分了好处，所以才对他干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困死了！我昨夜折腾了一晚上，好容易歇下睡会儿，把我找回来干什么！”一个没精打采的男子声穿门入耳。
“满堂！你老子死了！你说说找你来干什么！”里正大怒。
“死了？”蔡满堂惊讶的叫了一声，噔噔噔跑到灶房门口瞧了一眼，“哈哈”大笑两声，“哎呦！还真死了！钱呢？他死了钱都是我的了！”说完一头扎进堂屋。
里正被他气的倒仰，正要骂人，忽然被儿子蔡满山拉住，“阿耶，刚才去找满堂时，看到冯县尉带人在靠河村挨家挨户的进。”
“又来收钱？”里正皱眉。
蔡满山朝灶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有这事没敢直接打听……看满堂这样咱们是直接让住在这儿的人摊钱赔偿，还是……”
里正瞥一眼南屋，想了想说道：“你去报官。”
“能行吗？”蔡满山担忧道。
“去吧，他住在村外，做了什么事族里怎么可能知道。”
听到里正这么说，蔡满山觉得有理，转头又朝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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