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方孝存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震，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那涌入体内的沛然文运，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滋润了他干涸的经脉，稳住了他即将溃散的心神，强行中断了“换命”导致的文运溃散。
一股暖流取代了冰冷，原本飞速流逝的生机，竟在这股外来力量的支撑下，奇迹般地停止了崩溃，甚至开始缓缓复苏。
“方老！”
萧凌云嘴唇微动，声音细微如同蚊蚋，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方孝存耳中。
“不要声张！继续……装作仪式仍在进行！”
因为两人身处高高的法坛中央，玉台边缘又有符文石栏遮挡，加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青色文运光芒的掩盖，外界根本无法看清这瞬间发生的惊世逆转。
方孝存是何等人物，瞬间便从极度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立刻心领神会，强行压下体内因得到磅礴文运灌注而产生的异样舒适感，重新让身体呈现出那种极致的佝偻和衰败。
口中念念有词的咒言也未曾中断，只是声音变得愈发嘶哑虚弱。
紧接着，方孝存猛地一咬牙，运功逼动内腑，再次“噗”地喷出一口色泽暗沉，如同败絮般的“淤血”。
同时，他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悲怆与绝望的长叹，声音响彻广场：“苍天……无情啊！老夫……以百年文运散尽为代价……竟……竟只能勉强将你……唤醒……”
“却……却难以修复你被天妒所毁的……武道根基啊！天意……天意弄人……啊！”
这声叹息，充满了英雄末路的苍凉，闻者无不心碎。
随着这声长叹，在方孝存“无力”的扶持下，萧凌云配合着，动作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玉台上缓缓坐了起来。
“快看！萧凌云醒了！萧公子坐起来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入巨石。
整个文曲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惊呼声、狂喜的尖叫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压抑已久的痛哭声……
各种声音交织混杂，形成一片巨大的声浪海啸！
“少爷！少爷！！”
早已哭成泪人，几乎虚脱的萧嫣儿，此刻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手臂，朝着法坛方向声嘶力竭地呐喊。
镇北侯萧长风脸上的狂笑瞬间僵住，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刚刚坐起的萧凌云身上。
虽然隔得远，但他看得分明。
那小子虽然坐起来了，但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神似乎也有些涣散。
更关键的是，他敏锐地感知到，萧凌云体内的武道气血，此刻如同彻底熄灭的死灰，混沌一片，再无半点生机与锋芒！
成了！
萧长风心中大石轰然落地，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这小孽障，终于是废掉了！
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他猛地一夹马腹，带着一众趾高气扬的武官，分开拥挤的人群，径直来到法坛之下。
正好堵住了被方孝存“搀扶”着，步履蹒跚走下来的萧凌云。
萧长风端坐马上，以一种绝对俯视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萧凌云。
“孽障！”他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抬起头来，好好看看你自己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废人模样！”
“可曾后悔当日登龙台上，不自量力，与我镇北侯府作对？！”
不等萧凌云回答，萧长风仿佛想起了什么更得意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更加狰狞：
“哦，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这个废物。你得了文武双魁又如何？不过是昙花一现！”
“天赐虽然登龙台上惜败于你，但他已得到真武学院的青睐！不日便有接引使者亲临侯府，接他入院！”
“真武学院，那可是武道圣地！你这辈子，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了！哈哈哈……”
他狂笑着，又将矛头转向旁边被两名文官搀扶着，脸色“惨白如金纸”，仿佛随时会咽气的方孝存，语气充满了极致的幸灾乐祸和刻薄的嘲弄。
“方孝存啊方孝存，你个老腐儒，自诩精明，跟我斗了大半辈子，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老眼昏花，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么个废物身上！”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百年苦修，一身文运，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值得吗？你告诉我，值得吗？！”
“若你当初识相点，愿意收天赐为徒，将我儿引入文道，又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油尽灯枯的田地呢？！愚蠢！何其愚蠢啊！哈哈哈哈！”
面对萧长风恶毒的言语羞辱，萧凌云只是低垂着眼帘，仿佛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方孝存更是紧闭双目，胸口剧烈起伏。
当然这一半是装的，一半是被气的。
他仿佛已无力反驳，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口粗重的喘息。
两人在文官们的簇拥下，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向早已等候在旁的马车，对萧长风的狂吠置若罔闻。
萧凌云甚至费力地抬起手，对着呆立在不远处，仍沉浸在巨大悲喜交加中的萧嫣儿招了招，声音虚弱嘶哑：
“嫣儿……愣着干嘛？还……还不上车？”
“啊？是！少爷！”
萧嫣儿如梦初醒，立刻抹了一把眼泪，小跑着冲了过来，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避开萧凌云“虚弱”的身体，最终只是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
“驾！”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启动，碾过青石板路，渐渐远离了这片充斥着悲欢、阴谋与闹剧的文曲广场。
从马车上下来，院门刚一关好，方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萧凌云，身上那股极致的疲惫与虚弱感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挺直腰背，舒展筋骨，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在呼吸着生机，澎湃的生命力如同蛰伏的巨龙苏醒，在体内奔腾流转。
哪里还有半分身躯枯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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