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11日，光棍节。傍晚的长春飘着细雪，林阳刚把《永乐大典》残页的三维建模数据导入服务器，就被张野从背后薅住了衣领。“稳哥！今儿个咱哥几个必须给你过个‘脱单预热节’！”东北汉子的大嗓门在实验室里回荡，震得苏郁晴手里的放大镜差点掉在宣纸上。
零下五度的大排档
学校南门的“老长春烤串”大排档里，暖风机嗡嗡作响，混合着孜然、羊肉和二锅头的味道。赵磊把一捆泉阳泉啤酒“哐当”砸在桌上，瓶身上的霜花蹭得木桌湿了一片。“老板！再来十串腰子，多放辣椒！”陈默扯着嗓子吆喝，他的羽绒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东北虎”队标的球衣。
林阳看着满桌的烤串——鸡心串在铁签上油花四溅，烤茄子上的蒜蓉堆成小山，还有盘切得歪歪扭扭的拍黄瓜。2007年的雪粒子打在塑料棚顶上沙沙作响，棚外停着的自行车筐里积了层薄雪，车把上挂着的校内网（人人网）宣传单被风吹得哗啦响。
“稳哥你看！”张野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刚发的校内状态：今晚陪我班学术男神过光棍节，谁能把他拿下，我请吃一个月桂林路烤冷面！ 下面已经有三条回复，其中条来自隔壁班的女生：林阳？就是那个总穿白衬衫的学长？算我一个！
赵磊递过来烤得焦黑的鸡翅：“快吃快吃，凉了就腥了。”他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拆电脑时的灰尘，“跟你说啊稳哥，咱东北人过节就得敞亮，感情这事儿跟烤串似的，得趁热乎。”陈默在一旁猛灌啤酒，喉结滚动着，忽然把酒瓶重重一放：“就是！你看咱仨，哪个不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现在对象处得杠杠的。”
二锅头里的真心话
当第三瓶二锅头见了底，张野的脸颊泛起高原红。他搭着林阳的肩膀，嘴里的酒气混着烤串味直冲过来：“稳哥……你听兄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打了个酒嗝，诺基亚5300从手里滑到桌上，屏幕还亮着周杰伦的《光棍》mV。
“你就是太‘板正’了！”张野伸出三根手指，晃得林阳眼花，“上次王老师那事儿……咱知道你憋屈，但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赵磊在旁边点头，嘴里的烤串签子“咔吧”咬断半截：“可不是嘛，上回系里评‘最想合作的同学’，你票数比班长还高呢。”
陈默忽然凑过来，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雾：“咱班就有四个女生跟我打听过你！”他掰着冻得通红的手指头数，“李薇，就坐你斜后方那个戴眼镜的，上次你借她《文心雕龙》，她在书里夹了樱花书签；还有文艺部的张萌，上次诗词大赛跟你搭档，回宿舍偷摸乐了一晚上……”
林阳夹着烤面筋的筷子停在半空。2007年的暖风机忽然发出“咯噔”一声，塑料棚顶的雪粒子簌簌落下。他想起李薇每次借笔记时微微发红的耳根，想起张萌在舞台上递给他话筒时指尖的颤抖，这些被他归为“同学情谊”的细节，此刻在二锅头的作用下，忽然有了不同的意味。
“你自我保护太强了！”张野的声音忽然拔高，引得邻桌几个男生回头，“就跟你修复古籍似的，拿糨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谁给你弄破了！”他抓起桌上的拍黄瓜，狠狠咬了一口，黄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但你知道不？真正喜欢你的人，是想帮你翻页，不是撕书啊！”
雪夜里的星光
深夜回宿舍的路上，雪已经停了。张野勾着赵磊的脖子，走在前面唱《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跑调的歌声惊飞了停在路灯上的麻雀。陈默跟林阳并排走着，手里拎着半袋没吃完的烤串，油纸袋上的油迹在雪光中泛着暗黄。
“张野喝多了，但说的是真话。”陈默忽然开口，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瞬间成霜，“你总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其实挺多人想靠近的。”他踢开脚边的雪块，露出底下的青石板，“就像苏郁晴，每次跟你说话都攥着衣角，你没注意到？”
林阳抬头望向夜空，2007年的星光穿透薄云，在图书馆穹顶的鎏金校徽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想起苏郁晴递给他的便签，想起她修复古籍时专注的眼神，想起她台湾口音里的温柔尾音。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烤串的余温，慢慢渗进心里。
走到宿舍楼下，张野忽然转身，指着林阳的鼻子：“稳哥！听兄弟一句劝……”他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眼睛却异常明亮，“感情这事儿，跟你做的星图似的，得先把裂缝照亮，才能看见里面的光！”说完这话，他忽然腿一软，被赵磊和陈默架着往楼上拖，楼道里回荡着他们的笑骂声。
林阳站在雪地里，直到宿舍的灯一盏盏熄灭。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00:03，光棍节刚刚过去。苏郁晴下午发来的短信还没回：星图建模结果出来了，像个罗盘，明天实验室见。 他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删掉对话框。2007年的寒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却觉得没那么冷了。想起张野醉话里的“裂缝里的光”，他忽然笑了——或许那些他曾小心封存的角落，真的需要一点星光来照亮。
宿舍窗户里透出张野的呼噜声，像极了烤串摊上的风机轰鸣。林阳抬头看了看自己宿舍的窗户，然后转身走向图书馆。雪地上留下他清晰的脚印，在2007年的光棍节夜里，延伸向有光的地方。而那些关于感情的话，如同烤串的香气，在他心里慢慢发酵，等待着下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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