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断川飘然而下，降落到谷主面前。她神色坚毅，目光灼灼。
“谷主好。”烛断川微微躬身行礼，而后她缓缓开口。
“论天赋，我不在烛砚倾之下。论修为，我是百年来第一位化蛟的子嗣。论才学，我的医术更是族内名列前茅。”
她说完，再躬身一礼。“断川恳请谷主举行比试，不论雌雄，在众子嗣中抉择出真正能当大任的继承者。”
说完，烛断川想起陆掸子说过的话。
那话从陆掸子口中说出来轻飘飘的，烛断川却没法光明正大说出来。
“如果不答应，实力足够也可以硬抢。”
谷主看着眼前散发金光的烛断川，认真点了点头。“断川所言极是。下月初一，便举行继承者选拔大典。”
陆掸子在屋内瞧着涩涩，心里空落落的，满脑子都是那个梦。
要命了，一个春意盎然的梦又把陆掸子钓得飞起。
陆掸子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毕竟她又不能把涩涩搓一顿，涩涩是无辜的。
谷主到达竹林小屋的时候，陆掸子正躺在摇摇椅上晃晃悠悠地享受日光浴。
天地精华能促进修为的提升，加之陆掸子吸收完日月两道的精华，以双修心法结合，事半功倍。
在潭底龙角碎片被涩涩吞噬之后，阻碍恢复的禁锢也消散了。
如今陆掸子的修为已经恢复到元婴初期，在杏花谷这个风水宝地的天地精华促进下，修为一日千里。
谷主气呼呼地瞪着陆掸子。少年稚气和身上长者的气质融合得格外和谐。
陆掸子转头，笑眯眯地说：“怎么了？现在来为潭底的龙角兴师问罪吗？”
谷主摆了摆手。“不过是个小碎片，姑娘取了便取了，谷底龙角多的是。”
陆掸子迅速扶着把手身体前倾。“多的是？”
怎么一整个杏花谷都那么单纯，这种事也能随便说吗？陆掸子思忖着。
谷主下意识后退两步。“对……对啊……”
陆掸子眯了眯眼，咧嘴一笑，吓得谷主眼睛一瞪：“你要干嘛？”
陆掸子起身，逼近谷主。“去，把龙角找来我看看，你也去给我炒两菜。”
谷主气得嘴巴都鼓起了。“你连吃带拿啊？！”
陆掸子瞬间泪盈于睫，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唉，我孤儿寡母的……”
谷主瞬间心软了，点头答应了。
目睹这一场景的烛断川目瞪口呆。
自己家谷主也太好骗了吧？而且烛九阴遗留碎片的就只有潭底那一块啊！
谷主一脸愧疚地走了，烛断川想说出口的话都被堵在嗓子眼里。
她搬了一张小板凳，目光迟疑地坐在陆掸子身旁。
“有什么想问的？”陆掸子悠悠开口。
烛断川欲言又止几次，才慢慢开口。“你取走的那块龙角碎片，对我们族来说，几乎算得上最重要的祖宗遗物，为何谷主却不追究你？”
陆掸子转头望进烛断川的眼睛。“你想成为烛九阴的转世躯壳，还是想爆体而亡？”
烛断川一愣，满脸不解。
“那个碎片，如果被烛九阴的子嗣吞噬，血脉的力量会唤醒烛九阴的意识。如果被普通人吞噬，会爆体而亡。而涩涩有上古应龙的血脉。血脉制衡，方能消化那个碎片。”
陆掸子又想起元闻苦那张挥之不去的脸。
烛断川惊愕地看向陆掸子怀中泡着药浴的涩涩。“没想到你亡夫大有来头啊。”
陆掸子语塞了一下，她磨了磨后槽牙。
元闻苦作为宗门长老，也是龙族族长，被那群大喊着正义的修士围攻，为了护着宗门和族人，自爆拖延时间。
没想到炸到一半被抢救下了肢体，至今龙骨还收藏在修仙界第一的太虚仙宗里。
陆掸子想着想着气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这狗屎的老天。
烛断川立刻抽出手帕给陆掸子拭泪，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陆掸子哭，以为是她不小心勾起了陆掸子的思念。
“掸子，那你一个杂灵根……是怎么和你亡夫相识相爱的？”
陆掸子四十五度角望天。“落魄贵公子爱上农村种田女。”
烛断川惊讶捂嘴：“真的假的？！”
陆掸子冷冷否认。“当然是假的，我看起来很被天道眷顾吗？”
烛断川尴尬地笑笑。“你到底是如何取出潭底的碎片的呢？”
“你们没试过在谭边双修？”陆掸子转头，有些新奇。
“谁会闲着没事在外面这么做啊？而且那潭水泡久了会引动本能，没族人敢直接泡的。”
陆掸子错愕了一瞬。“那潭水不是能增进修为吗？”
“那也不能在外面就……”烛断川小声说。
陆掸子闭眼，手掌抚上额头。
烛砚倾到底骗了她多少。
她该感叹杏花谷的所有妖族都太有道德了吗？连想走邪路或者在潭水边上寻找刺激的都没有。
妖的繁衍本能都哪去了？龙性本淫的本能都能被压制。
好天真无邪的杏花谷。
陆掸子抬头，看杏花谷漫山遍野的杏花。
杏花密密层层地缀满枝丫，远望去，如一场未融的春雪，又似天边垂落的云脚。
花瓣极薄，阳光轻易地穿透它们，在地上投下淡红的影子。
风过时，那影子便瑟瑟地抖，仿佛无数小蝶敛了翅膀停驻。
偶有花瓣禁不住风的撩拨，轻轻巧巧地旋落，在半空中划出柔软的弧线，竟比停在枝头时更添三分生动。
好想和深爱着的人们看这一片花海。可是大家都回不来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过往黑暗残破，未来也是一片泥泞。
花气是清的，带些微苦，不似桃李那般甜腻。
这气味浮在空气里，钻进陆掸子的鼻子里。
生活好苦啊。
无所谓，她会提着刀杀上那群宗门，一个一个把他们挫骨扬灰。
那一树一树的白，浮在枝头，像是谁把天上的云絮扯碎了，随手撒在这山谷里。
“杏花好像棉絮啊，一片片挂在枝头。”烛断川有感而发
也可能是骨灰哈。
陆掸子没说出口，面上淡淡笑着点头，内心却腹诽着。
远远看去，有位少女站在花树下，指尖轻轻抚过一朵半开的杏花。
风起间，几片花瓣挣脱枝头，掠过少女的鬓角，又飘飘荡荡向远处飞去。
少女伸手去捉，却只握住一缕空荡荡的风。但她还是那样欣喜，摘下几朵新鲜的杏花放进篮子里。
“年轻真好。”陆掸子感慨。
烛断川犹豫了几下，还是说：“那是我们族里年龄最大的族老。”
陆掸子一口药差点呛出来。
陆掸子神情复杂，良久才继续开口：“杏花谷真显年轻。”
随着杏花沸沸扬扬地开，继承者选拔大典如期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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