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涛蹙着眉头，一言不发。静安给他倒的一杯水，他看都没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谢临走之前告诉静安，有关葛丽华日记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告诉葛涛。
但是，老谢又特意叮嘱静安，可以告诉葛涛一件事，就说葛丽华的案件有了新线索。老谢想看看葛涛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静安跟葛涛说完之后，见葛涛脸上变颜变色，她心里登时升起一层寒意。
静安试探着问：“六哥，葛丽华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要真是你干的，你快跑吧。”
静安不知道，老谢走了之后，就派人埋伏在酒店附近，想看看葛涛知道案件有了新线索，是否有逃跑的迹象。
老谢希望葛涛逃跑，他只要逃跑，葛丽华的死就很可能是葛涛干的。
葛涛嘴里喃喃着说：“跑，我跑哪去？我为啥要跑？”
静安说：“六哥，你到底有没有对葛丽华动手？”
葛涛的两只眼睛，终于聚焦到静安的脸上：“你希望是我干的，还是不希望是我干的？”
静安说：“我当然不希望是你干的——”
两人都不说话了，静安差点就脱口说出，葛丽华日记的事情。但老谢不让她向葛涛透露太多，会影响案件的侦破。她只能说到这里。
对于葛涛，她有过感激，有过恨。但同时，也有过爱。
两人分手之后，静安只要求到葛涛，葛涛肯定会帮忙。
葛涛仗义，讲究，重情义，之前对静安的伤害，也多数来自艳子。
静安对葛涛的感情是复杂的，不希望他有事。
没想到她向老谢提供的新线索，可能波及到葛涛，她心里也很纠结。
一方面，她希望葛丽华案件的真凶落网，一方面，又希望这件事跟葛涛无关。
静安伸手抚摸自己的脸，脸上还能摸到一点艳子的几个姐姐挠过的痕迹。这件事也跟葛丽华有关。
颜色虽然淡了，痕迹也浅了很多，可这种羞辱一直沉甸甸地压在静安的心里，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减轻多少。
正纠结的时候，李宏伟从外面走进来，他和葛涛是一起来的，刚才他去酒店的卫生间。
葛涛把老谢来过的事情告诉李宏伟，也说了葛丽华的事。
李宏伟说：“静安，你还真把老谢找来了，老谢现在是大忙人，能出来吃饭就不错了，可惜没碰到，我们早点来就好了。”
静安说：“对了，谢哥走的时候还说，过两天不忙了，他请你们俩吃饭。”
李宏伟说：“有他这句话就行了，咱们点菜吃饭吧。”
李宏伟把菜牌丢给葛涛，葛涛似乎还在想心事。
李宏伟把菜牌递给静安：“葛丽华的案子快点破了吧，老谢总是盯着你六哥。要不是因为葛丽华这件事，老谢今年也不会跟我们拆帮儿。”
静安拿着菜牌点菜，眼角偷窥葛涛的动静。
葛涛今晚不同寻常，有点心不在焉。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二平。
二平笑着跟葛涛和李宏伟打招呼：“六哥，李哥，我的事多亏你们帮忙，静安都跟我说了，今天这顿饭我请，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李宏伟说：“二平，你在长胜干了那么长的时间，又是静安的朋友，你有事六哥能看热闹吗？”
静安点了一个凉菜，把菜牌递给葛涛：“六哥，你点吧。”
葛涛没接菜牌：“让你小哥点吧。”
李宏伟也发现葛涛有点异样。点完菜，二平出去了，李宏伟盯着葛涛仔细打量：“你今天咋地了？这么蔫吧呢？”
葛涛翻了李宏伟一眼：“瞅我干啥？都饿了，赶紧催后厨，上酒上菜——”
要是以往，有静安在，葛涛的嘴都不闲着，一直叭叭。可这天晚上的聚会，葛涛的话不多，酒也喝得少。
吃饭的时候，葛涛接了一个电话，是老谢打来的。
老谢说他临时有事，提前走了，很抱歉。他还说：“静安跟你们说了吧，等过两天我不忙了，就请哥几个聚一下。”
接了这个电话，葛涛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
吃得差不多了，葛涛起身去结账。二平已经买单，但葛涛把钱给了吧台。
二平正好也到下班时间，就跟着静安一起回家。等她出来时，葛涛已经开车和李宏伟先走了。
二平说：“六哥不送你回家？”
静安说：“六哥有事，先走了，你还没接丽丽吧，我也回我妈家接冬儿，咱俩能顺路走一会儿。”
静安推着自行车，二平走在她旁边，两人在暗夜里前行。
二平有些疑惑：“六哥今天咋地了？好像不太高兴。”
静安吃惊地看着二平：“你也看出来了？”
二平说：“平常吃饭他多热闹，还张罗喝酒，喝高兴了还划拳，今天他有点不乐呵，是不是菜不太好？是不是怪我没过来喝酒？今天饭店客人多，我都忙死了，累得腰酸背痛——”
静安说：“六哥可能有别的事，跟你没关，你请这一顿就行了。”
二平说：“我没花着钱。我先结账了，可六哥又把钱给我，六哥就是仗义——”
两人拉拉杂杂地说着。
二平说起自己的楼房：“当初花那么多钱买的，是因为有旅店带着，否则不值那个价。现在不开买卖，这么住着太可惜，我打算把楼房兑出去，一年还能收入几千的租金。”
静安说：“那你和丽丽住哪？”
二平说：“手里还有点钱，再凑凑，也能买个小平房，我打算在你家一左一右看看，有没有相应的房子卖，跟你做邻居呗。”
说着，二平用胳膊肘捅着静安。
静安笑了，有二平做邻居，夜里也有个伴。就怕住得太近矛盾多。
静安说：“二平，你在饭店干得咋样？”
二平说：“可别提了，饭店这活儿我是干够了，上班时间太长，工资又太少，干这几天就腰酸背痛，我不打算干了。”
静安说：“饭店的活儿是累，工作的时间也太长——你不干了，去干啥？在饭店总能挣口饭吃。”
二平说：“夜市又开了，我打算到夜市卖点女人的饰品，手链，头花之类的小东西。”
静安想起以前她在夜市出摊的事。在夜市出摊很辛苦，但比在饭店做服务员挣的多。
静安说：“你能吃了出摊的辛苦吗？在外面风吹日晒，还得自己去进货，有时候还可能遇到赖子向你要保护费。”
二平说：“以前你在金凤凰门口出摊，你能干，我有啥不能干的？”
说到金凤凰，两人都笑了。当初就是因为在金凤凰门口出摊，静安才和二平认识的。
也是因为出摊，二平帮静安打架，两人的关系才更近了，成为好朋友。
谈起往事，两人都笑了，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也不由得谈起宝蓝。
静安想起宝蓝，她的眼前就晃动着宝蓝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有那一头长发。可那脸蛋被硫酸泼了上去——
静安不敢往下想。
也不知道宝蓝现在在哪儿，传呼也打不通，她的脸啥样了？
宝蓝这人特别在乎脸，要是她的脸恢复不好，静安担心，宝蓝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二平忽然说：“对了，宝蓝给我来过电话，我们俩聊过，她说大城市卖女人饰品的摊子，可挣钱了。”
静安惊喜地看着二平：“宝蓝啥时候给你来电话了？她咋没告诉我？她咋不给我来电话？”
二平说：“宝蓝不知道你的电话号。”
静安说：“那你没告诉宝蓝吗？”
二平说：“我告诉宝蓝了，她知道你进大院工作之后，担心你瞧不起我们，就没给你联系——”
静安生气地说：“宝蓝把我看成啥了？我是那种人吗？咱们仨无论干啥都是好朋友。宝蓝传呼还用吗？我给她打传呼！”
二平说：“宝蓝没有传呼，我也联系不上她，只能等着她给我打电话。”
静安说：“宝蓝现在在哪儿呢？她的脸恢复得咋样了？”
二平说：“她说恢复得不错，不过，她还要做手术，也不知道她做了多少次手术，遭老罪了！”
两人谈到宝蓝，担心宝蓝的脸还能不能恢复如初。
这天晚上，冬儿已经入睡，静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宝蓝，又想起葛涛和葛丽华。
当时，静安也被警察调查过，因为葛丽华那两天打出的传呼，其中一个是打给静安的。就因为这个，静安也被调查。
二平跟静安说过，她在葛涛的办公室门外，听到葛丽华说过一句话，说要给谢哥打电话，葛涛就有些害怕。
二平的意思是，葛丽华抓到了六哥的什么把柄，用这件事跟六哥要钱。
六哥会不会因为这个，把葛丽华杀了呢？
葛丽华的日记，会不会对葛涛不利？
这个葛涛啊，招的乱码蝇花的，活该！
——
夜幕黑漆漆的，葛涛从饭店出来，开着车子在马路上跑得飞快。
李宏伟坐在副驾驶，他说：“六子，你今天咋地了？因为老谢说的葛丽华的案子？你不是说跟你没关系吗？今天咋这么反常呢？”
葛涛说：“今天胃有点疼，我不回长胜了，今晚回家。我把你送到长胜，你今晚在长胜值班吧。”
李宏伟打量葛涛的脸色：“你脸色是不太好看，要不要去医院？”
葛涛说：“家里有胃药，不用去医院，要是明天还不好，我再去医院看看。”
葛涛开车，把李宏伟送到长胜。
葛涛的捷达刚开了不到一年，就跟四建的老大换了车。他心里很不痛快。
开着旧捷达，他恨不得一脚把车踹碎了。
车子风驰电掣，开向他居住的小区。
这里，多久没有回来了？他抬头向楼上看了看，楼上有灯光。艳子没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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