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
刀疤刘感觉气氛不对劲,哈着腰,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您……不高兴?要不晚上我安排一下,叫上黑哥,咱们去‘天上人间’好好庆贺庆贺?”
钱坤终于有了动静。
他将手里的烟头,狠狠摁进已经堆成小山的水晶烟灰缸里,直到火星彻底熄灭。
他这才抬起头,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干又哑。
“庆贺?庆贺我们捅了个马蜂窝?”
刀疤刘直接被问懵了,反应过来后,脸上瞬间堆满了不以为然的笑。
“坤哥,您也太高看他了!他腿都废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别说咱们了,李黑水那关他都过不去!”
“是吗?”
钱坤扯了扯嘴角,缓缓靠在宽大的老板椅背上,真皮的椅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他幽幽地吐出一句:“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才刚开了个头?”
话音未落,他猛地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从这里俯瞰下去,大半个县城的夜景尽收眼底,远处灯火璀璨,楼下属于宏发公司的停车场却显得格外冷清。
“刘疤。”
钱坤的声音从窗边飘来,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刀疤刘心头一跳,赶紧立正站好。
“哎,坤哥,我在!”
“让手底下的兄弟们最近都把眼睛放亮点,特别是晚上。”钱坤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敲击着,“石古村那帮人,都是亡命徒。你告诉他们,最近晚上少出门,别他妈不知道怎么死的。”
刀疤刘被钱坤这股严肃劲儿吓了一跳,“坤哥,不……不至于吧?”
钱坤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
“我希望不至于。但你记住,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那个姓周的,给我的感觉不像兔子。”
“他更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跳出来咬你一口。”
“是。”刀疤刘点头哈腰,后背却有点发凉。
他跟着钱坤这么多年,很少见他用这种语气评价一个人。
刀疤刘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钱坤叫住他。
“那两个还在医院里躺着的废物,醒了?”
“醒是醒了,不过……”刀疤刘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他们说,想见您一面,说有重要情况要当面汇报。”
钱坤发出一声冷嗤,转过身,眼里的温度比窗外的夜色还冷。
“见我?是想邀功,还是想多要点汤药费?”
刀疤刘低着头,不敢接话。
那两个小子确实提了,说这次伤得太重,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坤哥得给个说法。
“让他们老实待着。”钱坤的语气不容置疑,“等我处理完眼前这点麻烦,自然会去‘看望’他们。”
那“看望”两个字,他说得极重。
刀疤刘心里一哆嗦,知道那两个倒霉蛋别说多要钱,能保住剩下的医药费就不错了。
“是,我马上去传话。”
刀疤刘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钱坤走到办公桌后,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他用指尖拂去封皮上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柔,翻开。
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周秦”两个字,被他用红笔狠狠地画了好几个圈。
“周秦……”
他用指尖摩挲着那两个字,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那个人的温度,嘴角反而咧开一丝森然的笑意。
“别让我失望啊,这场游戏,要是太快结束,就没意思了。”
……
县人民医院。
周秦躺回病床上,彪子站在一旁,抓耳挠腮,几次想开口,又都咽了回去。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周秦闭着眼睛,气息平稳。
“周主任,您今天……就这么单枪匹马去找李黑水,万一他真下了死手……”
“怕。”
周秦突然睁开眼,眼神清亮得吓人。
“我当然怕死。但我更怕的,是如果我今天不去,所有人都觉得我周秦是个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
彪子怔住了。
“我不明白,这跟车队……”
“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的畜生。”周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弄,“你越是躲着他,他就越是蹬鼻子上脸。但你要是敢豁出命去站在他面前,哪怕你就是个瘸子,他也得先掂量掂量,捅了你这个马蜂窝,自己会不会被蜇死。”
“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周秦的语气很平静,“而一个疯子,谁都怕。”
彪子听得后背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混了这么多年,狠人见过不少,但像周秦这样,把自己的命当成武器,冷静地算计人心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这他妈哪是狠,这是毒!杀人诛心啊!
“我今天去,就是要让李黑水,让钱坤,让所有人都看见。”周秦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彪子心上,“我周秦,不怕死。”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而且,我比他们更疯。”
彪子感觉自己的喉结又上下滚动了一下。
“帮我查点东西。”周秦从床头柜上拿起纸笔,飞快地写下几个公司和人名。
“这几个,都是宏发运输以前的大客户。你去查查,他们最近跟钱坤有没有什么不愉快,或者被钱坤用阴招坑过。”
他又补充道:“还有,李黑水的老底,他靠什么起家,有什么仇人,家里几口人,都给我查清楚,越详细越好。”
“明白。”彪子接过纸条,像接过了军令状,郑重地揣进兜里。
“对了。”周秦在他转身时又叫住了他。
“周主任?”
“帮我带句话给苏月。”周秦的声音放轻了些,眼神也柔和了一瞬,“让她别慌,也别冲动。”
“车的事,我来解决。”
彪子重重点头,推门离开。
病房里安静下来。
周秦缓缓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钱坤这一招釜底抽薪,砸了他的车,断了他的路,确实够狠。
但他算错了一件事。
周秦从来不是那种挨了一拳就躺下装死的人。
他是那种,你打我一拳,我就得卸你一条胳膊的人。
这笔账,得连本带利,慢慢算。
“钱坤……”
周秦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你等着。”
周秦这一觉睡得极沉。
等他再睁眼,病房里的光线已经是午后的颜色,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金黄的斑纹。
他撑着床沿坐起来,左腿上的石膏沉得要命。
手机在枕边震个不停。
拿起来一看,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郑苏月打来的。
还没来得及回拨,病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郑苏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身后跟着韩武和几个司机,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你还知道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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