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投影降临的刹那,整个洛京,不,是整个世界的规则基础,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不是能量的对撞,而是存在层面的倾轧。
窃道者模拟出的终极归墟,在那片无边无际、蕴含着一切可能与终焉的混沌海虚影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溪流之于瀚海,显得如此渺小、局促,甚至……可笑。
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极点,在接触到混沌海投影边缘的瞬间,并非被抵消或击溃,而是像一滴墨水落入了沸腾的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更加原始、更加本质的混沌乱流轻易包容、分解、同化,成为了那浩瀚虚影的一部分养料。
“不——!!!这不可能!!!”
皇城地底,传来了窃道者本体凄厉而疯狂的尖啸,那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恐惧,以及亿万载谋划毁于一旦的绝望。
“这是……这是源初之海的气息?你怎么可能引动它的投影?你不过是区区一个下界守园人,一个窃取了一丝混沌本源的蝼蚁!!”
它的银色眼眸在翻腾的黑雾中剧烈闪烁,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混乱。
它赖以成道、视之为终极追求的归”概念,在真正的混沌源海面前,被证明只是一条走入死胡同的歧路,这种道心层面的打击,远比力量上的压制更为致命。
陈九悬浮于混沌海投影的中心,身形仿佛与那片浩瀚虚影融为一体。他的声音平静而宏大,如同规则的宣告: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你窃取规则,扭曲天道,自以为掌控终末,却不知终末亦是起源的一部分,今日,便以这混沌源海之力,净化你这扭曲的存在。”
他不再给窃道者任何机会,双手缓缓合拢。
随着他的动作,那覆盖皇城的混沌海投影开始缓缓旋转,中心处对准了下方的玄黄台。无穷无尽的混沌之气,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带着“还原”、“归一”、“重塑”的无上意志,如同天河倒泻,朝着窃道者藏身的核心倾轧而下!
“不!我不甘心!我谋划万载,窃取龙脉,融合幽冥,眼看就要超脱此界,成就永恒!!!”
窃道者发出最后的咆哮,疯狂燃烧着它所剩无几的本源,以及那被它彻底榨干的王朝龙脉残骸,试图做垂死挣扎。
玄黄台上,爆发出冲天的黑红色光柱,无数扭曲的怨魂、被窃取的规则碎片、污浊的幽冥死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扭曲而邪恶的屏障,死死抵住下压的混沌洪流。
然而,这一切在混沌海的本源力量面前,皆是徒劳。
滋滋滋——!
混沌洪流冲刷在屏障之上,那看似坚固的屏障迅速瓦解。怨魂被净化,归于安宁;规则碎片被抚平,重归天地;幽冥死气被转化,成为精纯的元气;就连那窃道者燃烧本源发出的攻击,也如同泥牛入海,被混沌之气轻易吞噬。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从地底深处传来。
混沌洪流彻底冲垮了屏障,淹没了玄黄台,涌入了窃道者藏身的最核心之地。
那团浓郁的黑雾在混沌之气的冲刷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缩小。
那双银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恐惧,最终发出一声满含不甘的诅咒:
“守园人……混沌……源海……我不会真正消亡……在永恒的归墟深处……吾主……会为我……”
话音未落,最后的黑雾与银色眼眸,便被无尽的灰色气流彻底淹没、分解、净化。
那股笼罩洛京数年、冰冷、诡诈、带着吞噬与替代意蕴的邪恶意志,如同被橡皮擦从世界上抹去,彻底消失无踪。
窃道者,湮灭!
随着窃道者的彻底消亡,整个洛京猛地一震。
天空之中,那铅灰色的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撕开,久违的、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照亮了这座饱经磨难的古都。
皇城上空那令人窒息的黑雾彻底消散,露出了金碧辉煌却难掩破败的宫殿群。
地底深处,那原本痛苦哀嚎、被污染侵蚀的龙脉,虽然已然元气大伤,近乎枯竭,但那股如附骨之蛆的污秽之力已然消失,残存的龙气发出一声微弱却轻快的龙吟,开始极其缓慢地自我修复。
笼罩在全城修士心头的那股压制力也随之消失,灵气恢复流转,虽然稀薄,却不再沉滞。
“结……结束了?”
一名躲在屋内的修士颤声问道,不敢相信地看着窗外的阳光。
“窃道者……被净化了!龙脉……龙脉好像活过来了!”
有精通望气之术的老者泪流满面,指着皇城方向激动地呼喊。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难以置信的狂喜,开始在洛京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城外,那些重伤的琅琊山长老们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震撼、后怕以及一丝茫然。
他们最大的依仗周天律令锁灵大阵被破,窃道者被陈九以雷霆手段净化,他们此刻的存在,显得无比尴尬和脆弱。
“走!” 为首的紫袍长老当机立断,强压伤势,带着残存的门人,化作数道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琅琊山方向仓皇逃窜,再不敢有片刻停留。
经此一役,琅琊山司律殿威信扫地,恐怕需要漫长岁月才能恢复元气。
陈九没有阻拦他们。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皇城,最终落回下方,那个一直仰望着他、眼中含泪的明丽身影。
他身形缓缓降落,混沌海投影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他落在明凰身前,看着她苍白却带着明媚笑意的脸庞。
“结束了。”陈九轻声道,伸手擦去她脸颊的泪痕。
明凰用力点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你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苏墨在福伯的搀扶下,踉跄走来。苏墨脸色苍白,显然强行感应水脉节点对他损耗极大,但他眼中却充满了激动与欣慰。
“守园人神通盖世,涤荡妖氛,还洛京清明,老朽……代洛京百姓,代水守一脉,拜谢守园人大恩!”
苏墨说着,便要躬身下拜。
陈九伸手虚托,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他:“苏老先生不必多礼,分内之事。倒是老先生与福伯,伤势不轻,需好生调养。”
他目光又看向满目疮痍的皇城,以及更远处开始欢呼却又带着迷茫的洛京百姓,沉吟片刻道:“窃道者虽除,但洛京龙脉受损严重,王朝气运近乎崩散,百废待兴。后续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明凰闻言,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是大景公主,皇室遭此大劫,父皇景帝恐怕早已……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废墟中响起:
“混沌之道,果然玄妙无穷,守园人一脉,能有你这样的传人,实乃幸事。”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祭天坛后方,那座象征着皇权至高无上的金銮大殿。
此刻,大殿那沉重紧闭的鎏金大门,正缓缓向内开启。
陈九和明凰同时转头望去,瞳孔皆是微微一缩。
“什么?怎么可能?”
只见从大殿深处,缓步走出一人。
他身着明黄色常服,并未戴冠,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面容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眉眼间与明凰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久居上位的深沉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脚步甚至略显虚浮,仿佛大病初愈。
正是大景王朝当今的天子,景帝!
“父皇?”明凰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在她的认知里,父皇早已被窃道者侵蚀甚至取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看起来,似乎神智清醒?
陈九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体内刚刚平复的混沌之气再次悄然运转。他死死盯着缓步走来的景帝,灵觉全面张开。
没有!没有丝毫窃道者那冰冷、扭曲的意蕴!也没有阴影之庭或幽冥海的污秽气息!
眼前的景帝,气息虽然微弱,却纯正无比,是纯粹的人道皇者之气,只是这皇气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显然本源受损极重。
但这怎么可能?三皇子的指控,皇城异变的源头,龙脉被污染的根源……这一切,难道……
景帝走到距离陈九和明凰十步之外停下,目光复杂地扫过周围化为废墟的宫殿,最终落在陈九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苦涩与自嘲的弧度。
“很意外?”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以为朕早已被那域外邪魔吞噬,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明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眼前的情况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
陈九沉默片刻,沉声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景帝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却无半分欢愉,
“是啊,是该有个解释,毕竟,这场波及整个江南,引动幽冥海、琅琊山,乃至域外窃道者的滔天风波,最终的赢家,看起来……似乎是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明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最终又回到陈九身上:“陈九,你们可知伪龙之血?”
明凰茫然摇头。
陈九心中一动,想起三皇子手持那枚暗红晶石,试图投入归墟之门的场景。
景帝似乎并不需要他们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朕登基数十载,励精图治,自问不算昏聩之君。
然,修行资质平庸,寿元有限,眼看帝国隐患丛生,诸子争权,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宗门掣肘……朕,心有不甘啊。”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大约十年前,朕机缘巧合,得到了一部来自上古的秘典,其中记载了一种名为偷天换日的禁术。
此法可借助王朝气运,凝聚伪龙之血,以此血为引,不仅能延年益寿,更能……李代桃僵,逐步窃取、炼化真正的王朝龙脉,成就自身无上道基,摆脱肉身桎梏,与国同休!”
明凰倒吸一口凉气,她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窃道者侵蚀?”
陈九的声音冰冷,
“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所谓的被控制,只是你为了暗中施行这偷天换日之术的伪装?”
“伪装?不,不尽然。”景帝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后怕,
“那部秘典,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它确实源自窃道者,或者说,是某个被窃道者理念蛊惑的上古修士所留。
修炼此法,初期确实能感受到力量的增长,寿元的延长,但不知不觉间,心神便会受到秘典中隐藏的窃道意志的侵蚀和影响。”
他看向皇城地底的方向:“朕最初只是想利用此法,待朕察觉不对时,那缕外来意志已然与朕自身凝聚的伪龙之血深度融合,难以分割。
它影响着朕的判断,扭曲着朕的性情,让朕变得多疑、暴戾,对长生和力量充满了畸形的渴望。
那些阴影之庭的方士,也是在那时被它引来的。”
“所以,你便将计就计?”陈九的眼神锐利如刀,
“你明知其害,却依旧推动这一切?甚至默许、乃至引导幽冥海、琅琊山卷入其中?江南地脉污染,万民生灵涂炭,在你眼中,都只是你计划中的筹码?”
景帝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朕发现,单凭朕自身的力量,无法摆脱那缕意志的侵蚀,更无法完全掌控伪龙之血和龙脉的力量。
朕需要一个变数,一个足够强大,能打破僵局,替朕……铲除那个它,并消耗掉所有潜在敌人的变数。”
他的目光落在陈九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赞赏与忌惮:“而你,陈九,身负洪荒之心,拥有定义之楔特性的守园人传人,就是朕选中的……那把最锋利的刀。”
“你利用了所有人。”明凰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看着自己的父亲,感到无比的陌生,
“三皇兄,我,琅琊山,幽冥海……甚至那个窃道者的意志,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故意表现出被控制的迹象,引三皇兄与琅琊山勾结,引陈九入京,就是为了让我们鹬蚌相争,而你……渔人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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