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岸边，寒风刮骨。
冰面上的血腥气，却被一股滚烫的胜利气息冲得七零八落。
完颜宗望，这位大金国的西路军都统，像一条死狗，被铁索捆着手脚，拖拽到周邦彦面前。
索超上前一脚，将他踹得跪倒在地，泥水溅了满脸。
“呸！金狗！”
“索超。”周邦彦的声音很轻，却让索超的动作顿住。
完颜宗望抬起头，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周邦彦，那张沾满污泥的脸上，除了不甘，更多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怨毒。
“你……你这宋人……究竟是何妖法？”他的声音嘶哑，像是破烂的风箱。
周邦彦靠在李师师怀里，连抬手的力气都欠奉，只是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那柄断了弦的铁胎弓。
完颜宗望顺着他的示意望去。
那柄丑陋的铁弓静静躺在地上，弓身上干涸的暗色血迹，在清晨的第一缕曦光下，竟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微光。
他脑中轰然一响。
十年前，葫芦口，尸山血海。那个叫周御的宋国元帅，也是用这样一柄断了弦的弓，在咽气前射出了那支洞穿他亲兵咽喉的箭。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妖法。
是战魂。
是宋人的战魂！
是他十年前亲手斩断，却又在今日被这血海深仇重新唤醒的……复仇之魂！
一种比死亡更深邃的寒意，从完颜宗望的脊椎骨缝里钻出，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凶光与怨毒褪去，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恐惧。
他输了。
从身到心，输得一败涂地。
周邦彦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将命令从喉咙里挤出来：“押回汴京，交由官家亲自审问！”
他又看向索超：“传令下去，打扫战场！将所有铁浮屠的甲胄、残骸，尽数沉入黄河！我要他们永世不得踏上我大宋的土地！”
声音虽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铁钉，钉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原本还在震惊中的将士们，被这道命令瞬间点燃！
他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吼声压过了风声，响彻黄河两岸！
“少帅威武！”
“大宋万胜！”
李师师将周邦彦搂得更紧了，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散架。她那双哭肿的眼睛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她俯下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像是在撒娇，更像是在咬牙切齿。
“周邦彦，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混蛋！”
“你又想丢下我一个人，是不是！”
周邦彦虚弱地笑了。他抬起手，想抚摸她的长发，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最后，只能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她散落鬓边的一缕发丝。
他的身体如寒冰，心却从未如此刻般温暖。
他活下来了。
没有再让关心他的人，承受失去的痛苦。
没有让那些用生命为他铺路的忠魂，白白牺牲。
他做到了。
……
当第一缕真正的阳光穿透云层，洒满河面，昨日的战场已是一片肃杀。
金军的残骸被清理一空。冰冷的河面，被晨曦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仿佛在掩盖昨日的惨烈。
周邦彦在李师师和瘸腿老王的搀扶下，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望向东方，那轮挣脱了地平线的旭日，以及在晨光中揭开面纱的汴京城郭。
他知道，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更大的风暴，更深的黑暗，还在那座雄伟的城池里等着他。
但他不再是一个人。
身后，是浴血归来的拱圣营旧部，是眼神狂热的禁军将士。
身边，是与他生死相依的李师师。
心中，是那座城里百万百姓的期盼。
他不再是那个在阴沟里独行的复仇者。
他是拱圣营的少帅。
是汴京城的守护者。
是大宋的……希望。
胜利的曙光，终于刺破了长达十年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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