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燃烧的撞木带着毁灭的蛮力，第三次狠狠砸在养心殿厚重的门板上！包裹铁皮的门闩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裂缝瞬间蔓延！炽热的火焰舔舐着裂缝边缘，木屑与火星在狂暴的气流中飞溅！
殿内，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下！
侍卫们面无人色，背死死抵住震颤的门板，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刀柄蜿蜒而下。福海蜷缩在蟠龙柱后，抖若筛糠。孙院正扑在榻前，枯瘦的身躯死死护住殷照临，绝望地闭上眼。
玄七按在腰间短刃上的手，骨节爆出森白的冷光！他身后的七名影卫如同绷到极致的弓弦，冰冷的杀气凝成实质，锁死在即将破碎的殿门方向！只需门破的刹那，便是玉石俱焚！
就在这千钧一发、门板即将彻底崩碎的瞬间——
“咻咻咻——！！！”
殿外风雪呼啸的夜空中，陡然响起一片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利破空之声！那声音并非来自叛军的方向，而是来自……更高的宫墙、更远的殿宇飞檐！
紧接着！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贯入肉体的沉闷声响，伴随着叛军猝不及防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鸭，瞬间压过了疯狂的撞门声和呐喊！
“有埋伏！”
“弩箭！是神臂弩！”
“房顶！房顶上有人！”
殿外叛军的狂潮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撞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兵器慌乱格挡的铿锵、中箭倒地的闷响、以及因剧痛和恐惧而发出的混乱嘶吼！
殿内抵门的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震！透过那摇摇欲坠的殿门裂缝向外望去——
只见风雪肆虐的庭院中，方才还如同潮水般涌向养心殿的叛军火把，此刻正一片片地、诡异地熄灭、倒下！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临近宫殿的飞檐斗拱间、从假山怪石的阴影里、甚至从覆满积雪的枯树枝头无声滑落！他们身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色劲装，动作迅捷如电，手中闪烁着寒芒的并非寻常刀剑，而是造型奇特、可连发劲弩的短小机括！
“影卫！是陛下的影卫营！” 殿内一名侍卫失声惊呼，带着绝处逢生的狂喜！
更多的影卫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叛军意想不到的各个角落涌出！他们沉默无声，配合精妙，三人一组，背靠而立，手中连弩激射出的短小弩矢，在近距离下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收割着陷入混乱的叛军性命！庭院瞬间化为修罗场！
“顶住！给老子……” 叛军头目声嘶力竭的吼叫被一支从刁钻角度射来的弩矢狠狠贯入咽喉，戛然而止！
殿内的压力骤减！抵门的侍卫们精神大振，拼死用肩膀和刀鞘卡住那摇摇欲坠的门板裂缝！
玄七按在短刃上的手微微松了一瞬，冰冷的银色面具转向殿门缝隙，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映照着外面那场无声而高效的杀戮风暴。他并未下令出击，只是如同定海神针般立在原地，守护着身后那片方寸之地。
榻上，殷照临在巨大的轰鸣与陡然转变的厮杀声中，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紧蹙的眉心痛苦地拧成一团，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那灭顶的剧痛和外界强烈的刺激，正疯狂撕扯着他沉沦的意识！
“呃……”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撕扯般痛苦的闷哼从他紧咬的齿缝间逸出！他的一只手，那只冰冷苍白、指节嶙峋的手，竟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几寸！指尖痉挛般地抓握着虚空，仿佛想抓住什么！
“王爷？！王爷您……” 孙院正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老眼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死死盯着那只抬起的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想去触碰，却又不敢！
就在这时——
“砰！”
殿门上方一扇紧闭的高窗，被一支燃烧的叛军火箭射穿！琉璃碎片裹着火焰和寒风，如同冰雹般砸落下来！
一块巴掌大的、带着火焰的琉璃碎片，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正砸向御榻方向！砸向殷照临无力垂落在榻边的那卷染血的军报薄绢！
“小心！” 孙院正骇然失色，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挡！
却已迟了！
燃烧的琉璃碎片带着灼热的气浪，“嗤”地一声，精准地砸在铺开的、浸透血污的军报末端！
火焰瞬间吞噬了绢帛的一角！
就在那跳跃的、贪婪的火焰即将吞噬更多字迹的刹那——
火光映照下，军报末端几行被血污半掩、又被火光骤然照亮的小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入孙院正下意识望过去的瞳孔！
那并非战报正文！似乎是后来仓促添上的附注！字迹……竟与帝王离京前留下的那份救急药方上的潦草字迹……如出一辙！
“……靖北王伏诛于乱军。替身事毕。京城暗桩已动，周氏、张珩余党名录附后。朕安，勿念。待卿醒转，江山共守。”
最后四个字——“江山共守”，力透绢背！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荆棘的决绝！
轰——！
如同惊雷在孙院正脑中炸开！他枯槁的身体猛地僵住！老眼死死瞪着那几行在火焰跳跃下若隐若现、即将被吞噬的字迹，嘴巴无意识地张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替身事毕……靖北王伏诛……暗桩已动……朕安……江山共守……
原来……原来那替身的死，那滔天的罪名，那必死的绝境……都只是帝王棋局中，早已落定的一子？！
巨大的震撼与颠覆性的认知，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孙院正淹没！他浑身剧震，踉跄后退一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蟠龙柱，才勉强没有瘫倒！
榻上，殷照临那只抬起的手，在火焰光影的剧烈闪烁和孙院正那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中，指尖猛地痉挛了一下！紧蹙的眉心痛苦地拧紧，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冲击！紧闭的眼睑下，眼珠疯狂地转动！
“噗！” 一小口暗红的血沫，再次从他唇边溢出。
殿外，影卫营的绞杀已近尾声。叛军的火把熄灭了大半，残余的哀嚎在风雪中迅速减弱。养心殿沉重的门扉，在侍卫拼死的支撑和玄七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终究没有倒下。
殿内，那卷染血的军报末端，那几行惊心动魄的小字，连同“江山共守”的誓言，已被贪婪的火焰彻底吞噬，化为飞灰，混入满殿的硝烟、血腥与尘埃之中。
只有一点微弱的、带着灰烬气息的余温，飘落在殷照临无力垂落的手指旁。
窗外，风雪依旧。
但宫墙外那令人窒息的战鼓声，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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