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雾生
陈墨的靴底碾碎第一片血晶时，腐臭的风正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
他站在深渊裂隙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血池。池面浮着半透明的膜，像凝固的血痂，却不断翻涌着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会溅起细小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淡红色的雾。更远处，嶙峋的骨峰插在暗红色的岩壁上，那些骨头泛着幽蓝的光——是亡灵的骨，被某种邪力强行抽离了轮回，嵌进了活物的躯壳里。
\"陈先生，这血池......\"身后传来清越的女声。苏九娘裹着月白锦袍，腰间悬着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响。她是陈墨的雇主，也是这片\"黄泉墟\"唯一的活人向导，\"我阿爷的笔记里说，血池深处锁着条'吞魂蛟'，专吃刚死去的魂魄。您要找的'往生石'，就在它喉下。\"
陈墨没回头。他的指尖抵着一具半透明的骸骨——那是方才被他召唤的\"引魂骨\"，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渗出淡青色的光。作为亡灵合成师，他能将亡者的骨血重铸成武器、战兽，甚至临时的\"骨甲\"。但此刻，引魂骨的光在血雾里忽明忽暗，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生机。
\"血池里有活物。\"陈墨忽然开口。他的瞳孔泛着幽绿，那是亡灵术士特有的\"灵视\"，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魂灵轨迹。此刻，他看见血池深处有团暗紫色的影子，正以极慢的速度游弋，每一次摆动都带起血雾的漩涡，\"不是蛟龙。\"
\"那是什么？\"苏九娘的声音紧绷起来。
陈墨抬起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从他脚边的骸骨堆里\"站\"了起来——那是他用七具战死沙场的士兵骸骨融合而成的\"骨卫\"。骨卫的脊椎处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那是陈墨用\"锁魂链\"封印的，防止它在战斗中失控。此刻，骨卫的骨爪指向血池，关节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像是在示警。
\"是......\"陈墨的灵视突然刺痛，他踉跄一步，扶住身侧的骨峰。那骨峰表面的幽蓝光芒突然暴涨，竟在他掌心烙下一个淡蓝色的印记，\"是'血魂共生体'。\"
第二章 血蛟醒
血池翻涌得更剧烈了。
陈墨听见一声闷吼，像是金属刮过岩缝，又像是无数人同时吞咽血液。血雾中浮出一道轮廓：蛇身，龙爪，背生八鳍，每片鳍上都嵌着人眼大小的宝石，红的、紫的、黑的，每一颗都流转着妖异的光。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本该是龙首的地方，却长着一张扭曲的人脸，五官被血肉扯得不成样子，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利齿。
\"吞魂蛟！\"苏九娘尖叫一声，青铜铃铛在她腰间炸响。那是她用秘法催发的\"镇魂铃\"，本应震散阴邪，此刻却像被什么吸走了力量，只发出嗡鸣。
陈墨的骨卫已经冲了上去。它的骨刀劈在蛟尾上，却像砍在橡胶上，反震得骨架松动。蛟尾一甩，骨卫被抽得撞在骨峰上，几根肋骨当场崩断。陈墨皱眉，指尖掐了个诀，骨卫断裂的骨茬立刻渗出淡金色的光——那是他用\"往生魂油\"浸润过的，能快速修复伤势。
\"小心它的血池！\"苏九娘突然喊。陈墨这才发现，血池的水面正在上升，那些翻涌的血泡里竟裹着人的残肢：断指、半张脸、染血的绣鞋......每一颗血泡破裂，都会有尖啸的魂灵从中窜出，直扑陈墨的识海。
\"是'血魂蛊'！\"陈墨咬破指尖，在额间画了道血符。他的灵视里，那些魂灵的轨迹变得清晰起来——它们被吞魂蛟用\"血契\"操控着，专门攻击活人的魂魄。他反手召出一柄骨剑，剑身上刻满倒悬的符文，正是专门克制魂灵的\"镇魂剑\"。
骨剑挥出的瞬间，血雾被劈开一道缝隙。陈墨看见吞魂蛟的眼睛——那是两团跳动的鬼火，比血池更红。它的喉下，一枚鸽蛋大小的石头正在发光，表面流转着星辉般的光纹，正是苏九娘说的\"往生石\"。
\"九娘，退到我身后！\"陈墨大喝一声，骨卫的脊椎铁链突然崩断。失去束缚的骨卫仰天长啸，它的骨架开始膨胀，原本的白骨表面浮现出暗金色的纹路——那是陈墨用\"黄金魂骨\"融合的强化形态，代价是燃烧骨卫生前残留的执念。
\"好机会！\"苏九娘从袖中抖出一张黄符，拍在骨卫后颈。那是\"借魂符\"，能暂时借用骨卫生前的记忆与力量。骨卫的双目瞬间变得清明，它张开双臂，骨架上的符文全部亮起，竟在周身凝成一面骨盾。
吞魂蛟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它的八鳍同时扇动，血池里的水化作千万道血箭射来。骨盾与血箭相撞，溅起漫天血花。陈墨趁机跃起，骨剑直指吞魂蛟的咽喉——那里有一处淡金色的鳞片，是他用灵视发现的弱点。
第三章 骨与血
骨剑刺入鳞片的瞬间，陈墨听见了尖叫。
不是吞魂蛟的，是他的。那鳞片下藏着某种活物，像是被封印的魂灵，此刻正顺着剑身往他体内钻。陈墨闷哼一声，左手结印，一道幽绿的魂火从掌心窜出，将那活物烧成了灰烬。但剧痛仍在蔓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亡灵之力正在被血池吞噬。
\"陈先生！\"苏九娘的声音带着哭腔。陈墨低头，看见她的手正按在胸前——那里插着一根血红色的骨刺，是从吞魂蛟的鳍上射来的。她的脸色惨白如纸，镇魂铃掉在地上，滚进血池里。
\"你......\"陈墨想去拉她，却被吞魂蛟的尾巴扫中胸口。他撞在骨峰上，骨卫的骨架在他脚边碎裂，变成漫天骨粉。血池的水漫过他的腰，那些血泡又开始破裂，魂灵的尖啸几乎要掀翻他的天灵盖。
\"原来......这才是血池的秘密。\"陈墨咳出一口黑血。他的灵视里，吞魂蛟体内的魂灵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清晰的面容：有苏九娘的阿爷，有黄泉墟的守墓人，有陈墨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们的魂魄被抽成了丝线，缠绕在吞魂蛟的脊椎上，而脊椎的最中心，正是那枚往生石。
\"往生石......\"陈墨突然笑了。他想起自己成为亡灵合成师的初衷——不是为了操控亡灵，而是为了让那些本该消逝的魂灵，能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此刻，往生石在他眼中不再是宝物，而是一面镜子，照见了他内心的贪婪。
\"九娘，\"陈墨爬向苏九娘，伸手去拔她胸口的骨刺，\"你阿爷的笔记最后写了什么？\"
苏九娘勉强扯出一个笑：\"他说......血池的尽头，是往生的门。但门后......不是新生，是更彻底的......\"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开始涣散。
陈墨的手指触到骨刺的瞬间，一股滚烫的力量顺着指尖窜进他的识海。那是苏九娘残存的执念，是她阿爷用命守护的秘密：往生石根本不是钥匙，而是锁。它锁住的，是吞魂蛟体内的万千魂灵；而打开它的，是献祭一个活人的魂魄。
\"原来如此。\"陈墨抬头看向吞魂蛟。那畜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血池的翻涌突然平息，它的人脸露出诡异的笑容，\"人类......终于懂了......\"
陈墨松开手。骨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他站起身，走向血池中心。苏九娘的手从他掌心滑落，最后一滴眼泪掉在血池里，溅起一朵小红花。
\"以我之魂，解尔之困。\"陈墨轻声说。他的周身泛起幽绿的光，那是他将全部亡灵之力注入体内的征兆。骨卫的残骨、引魂骨的碎片、甚至他自己的脊椎骨，都在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被重新熔铸。
吞魂蛟的笑声戛然而止。它感觉到危险，想要逃回血池深处，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陈墨的指尖抵住它的额头，那些被它吞噬的魂灵突然发出欢呼，顺着他的手指涌进他的身体。
\"原来......这才是亡灵合成术的真谛。\"陈墨的眼睛变成了金色。他举起骨剑，这一次，剑身上不再有符文，而是流转着万千魂灵的光。
\"去吧。\"他对苏九娘说。女孩的身体开始透明，她的魂魄从血池里升起，与陈墨的魂灵融为一体。
骨剑刺入往生石的瞬间，整个血池炸成一片光雨。陈墨看见无数道光带从石中飞出，升向天空，那是被解放的魂灵。吞魂蛟的身体开始崩解，它的鳞片化作血晶，融入了血池的泥土。
最后，陈墨跪在一片废墟中。他的身体正在消散，但嘴角带着笑。苏九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陈先生，您看，他们自由了。\"
远处，骨峰的幽蓝光芒渐渐熄灭。但在更遥远的地方，有一扇门正在打开，门后是漫天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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