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春寒裹着麦香漫进金兀术（王莽魂）的中军帐。他正对着案上的《周礼》发怔，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将\"民惟邦本\"四个字投在帐壁上，像团跳动的火苗。帐外传来亲兵的惊呼：\"大帅！帐后有两个人，说要见您！\"
金兀术按住腰间的\"宣威\"剑。这剑自他接过王莽残魂后，便总在月圆夜发出龙吟。此刻剑鞘上的狼首浮雕竟渗出金红光芒，映得帐内一片暖黄。
\"让他们进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自与王莽魂魄融合后，他总觉得这世间有些事，该由更\"老\"的人来解答。
帐帘掀起，两个身影裹着寒气走进来。左边是个穿玄色深衣的老者，腰间挂着块刻着\"秦\"字的玉牌，眉骨高挺，眼尾微挑，正是李斯；右边是个鹤发童颜的方士，手持一卷竹简，袖口沾着海腥味，分明是徐福。
\"莽。\"李斯的声音像青铜编钟，\"别来无恙？\"
金兀术的瞳孔骤缩。他记得王莽生前最爱的《史记》里，李斯是被赵高腰斩于咸阳的。\"你...你不是死了？\"
\"死？\"李斯笑了，\"当年我被押赴刑场时，赵高那竖子说'汝之头颅，当悬于咸阳城门'。可你猜怎么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这颗心，早随着秦始皇的兵马俑，埋进了骊山。如今这副身子，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直到遇见你。\"
徐福向前一步，竹简在他手中发出沙沙响：\"大帅可还记得，当年徐福东渡时，在海上遇见的'蓬莱仙人'？\"他的目光扫过金兀术腰间的玉圭，\"那仙人给了我块玉牌，说'待天下有变，持此牌可寻王莽魂'。\"
金兀术摸出怀里的玉圭残片。那是王莽当年在未央宫摔碎的\"宰衡\"玉圭，此刻与徐福手中的玉牌严丝合缝——玉牌上刻着\"蓬莱\"二字，与他记忆里王莽书房里那幅《蓬莱仙岛图》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你们...为何来找我？\"金兀术的声音发颤。
李斯走到案前，指尖划过《周礼》的竹简：\"你可知，当年我辅佐嬴政时，最头疼的就是'如何让天下人吃饱饭'？\"他指向帐外，\"你如今在汴梁分的粮，和当年我推行的'垦田令'异曲同工。可你知道吗？\"他的声音突然低沉，\"秦朝灭亡，不是因为苛政，是因为'法'与'情'断了线——法太严，情太薄，百姓成了棋子。\"
徐福展开竹简，上面画着幅星图：\"大帅可看这'紫微垣'？当年我在海上观测星象，发现每颗星对应人间祸福。\"他的指尖点在\"天市垣\"的位置，\"如今这颗星暗了，说明人间有'不义之财'在啃噬元气——你分的粮，救的是'天市'；可还有颗'贪狼星'在亮，那是...\"
\"是贪官污吏！\"金兀术突然接口。他想起昨日在营中，有个校尉偷偷往粮袋里掺沙子，被士兵抓住时还嘴硬：\"大帅要的是军粮，百姓的死活关我屁事！\"当时他让人砍了那校尉的手，此刻想来，那双手该用来耕地，不该用来盘剥。
\"不错。\"李斯点头，\"法家讲'以法驭民'，却忘了'以情暖民'；方士讲'求仙问道'，却忘了'仙在人间'。\"他的目光落在金兀术腰间的\"活\"字旗上，\"你打的'活'字旗，比秦朝的'皇帝'旗更有力量——因为百姓举着它，觉得这天下，真的有活路。\"
徐福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粒朱红药丸：\"这是我在蓬莱采的'还魂草'炼的。它能让你看见，那些被遗忘的百姓魂魄。\"他递给药丸，\"吃了它，你会明白，新朝的根基不在玉玺，在每一个扛着锄头的庄稼汉。\"
金兀术接过药丸。他望着李斯眼角的皱纹，想起王莽当年在长安街头，看见老妇卖女时的眼泪；望着徐福鹤发下的慈悲，想起自己幼时在长安太学，先生讲的\"仁者爱人\"。他突然明白，所谓\"新朝\"，不是他一个人的野心，是无数个\"王莽\"的执念——那些想让百姓吃饱饭、穿暖衣、睡安稳觉的执念。
\"谢二位。\"他将药丸吞下，顿时觉得有股热流从丹田升起，眼前的帐幔突然变得透明。他看见营外有位老妇正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小孙子，看见士兵们蹲在战壕里，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田\"字，看见汴梁城的百姓举着\"活\"字旗，喊着\"光武皇帝万岁\"——不，是\"新朝皇帝万岁\"。
\"莽。\"李斯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记住，法是刀，情是鞘。刀要快，鞘要暖。\"
\"大帅。\"徐福的声音带着海风的咸涩，\"蓬莱的仙人还说，这天下，该有个'农神庙'。让百姓每年春天祭拜，不是拜神仙，是拜那些教他们种地的老把式，拜那些替他们挡灾的将军。\"
金兀术望着帐外的春阳。雪已经化了，柳枝抽出了新芽，远处传来耕牛的哞叫。他摸出腰间的\"宣威\"剑，剑刃上的狼首浮雕不再渗血，反而泛着暖金——那是王莽的魂魄在笑，是李斯的法家在醒，是徐福的方术在明。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里有了从未有过的笃定，\"第一，把'活'字旗改成'农'字旗；第二，在汴梁城外建座'农神庙'，让老农们每年春天来祭；第三...\"他顿了顿，\"把所有贪官的粮仓打开，把粮食分给百姓，再让他们去修黄河大堤——让他们用自己的手，挣自己的饭。\"
撒离喝掀帘而入时，正看见金兀术望着帐外的春景发笑。他的眼角有泪，却不是因为雪化，是因为心里的冰，终于化了。
\"大帅！\"撒离喝的声音带着哽咽，\"黄河大堤的民夫说，他们今天挖到了块玉牌，上面刻着'新朝永安'......\"
金兀术接过玉牌。玉牌上的字迹还很新，像是刚被人用鲜血刻上去的。他望着玉牌，突然想起王莽在未央宫说的话：\"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此刻他终于懂了，所谓\"归心\"，不是百姓跪在脚下，是百姓能挺直腰杆，说一句：\"这天下，有活路。\"
（第776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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