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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刺鼻的草药味，还有身体深处传来的、仿佛被巨石碾过般的沉重与虚弱感……这些感觉如同沉船的碎片，一点点将林柠从无边的黑暗深渊中打捞起来。
她感觉自己被安置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应该是她自己在栖云涧的洞府石榻上。
耳边似乎有刻意压低的、充满担忧的交谈声，是江映月带着哭腔的抽泣，还有赵青锋和江安沉重而压抑的讨论……他们在说着什么“伤势”、“心神震荡”、“掌门禁令”、“磐石要塞”、“湮灭”……
这些词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柠混沌的意识上。
磐石要塞！湮灭！紫方真人！星陨寂灭！那个虚无的洞！师父……尚枳……死了？形神俱灭？诅咒呢？轮回呢？书页为什么没有合拢？！葬龙渊的冰融化了一点……那是什么意思？！
巨大的痛苦、混乱、恐惧和一种被命运彻底愚弄的愤怒，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清明。
她想要尖叫，想要质问，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但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眼皮像被焊死，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只有意识在绝望的深渊中疯狂嘶吼、沉沦。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和混乱彻底吞噬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整个世界根基都在呻吟扭曲的诡异感觉，毫无征兆地席卷了她的灵魂！
不是声音，不是光线，而是一种熟悉的……存在的错位感！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她的记忆、她所感知到的一切，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超越一切法则的力量强行拉扯、折叠、拧转。
时间不再是线性的河流，而变成了一团被无形巨手肆意揉捏的、混乱不堪的橡皮泥。
磐石要塞的硝烟与虚无空洞、栖云涧洞府的冰冷石壁、铁皮屋里尚枳冰冷的话语、当年比武大会上被团团包围的林安道和武芸……无数破碎的、属于“未来”和“过去”的画面、声音、感觉，如同打碎的万花筒，在她混乱的识海中疯狂旋转、碰撞、重叠！
她感觉自己被抛入了时空的乱流，正在被撕扯成碎片。
“呃啊——！” 在意识深处，她发出了无声的、灵魂被撕裂般的尖啸。
这痛苦和混乱只持续了一瞬，却又漫长得如同永恒。
下一秒，所有的扭曲、错位、拉扯感，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按下了重置键。
所有的混乱归于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
一个声音，一个冰冷、平静、带着穿透力的熟悉声音，如同破开迷雾的利剑，清晰地、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她刚刚摆脱扭曲、还处于一片空白和惊悸的识海——
“……我需回启王朝一趟。见降凌月。”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林柠的识海中炸开！
这个声音！这句话！
林柠紧闭的眼皮猛地弹开！涣散的瞳孔瞬间收缩、聚焦！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栖云涧洞府冰冷的石顶，而是……
山涧清幽，流水潺潺。夕阳的余晖给嶙峋的山石镀上一层暖金，却无法洗去空气中弥漫的、山雨欲来的凝重。
她正站在栖云涧洞府前！脚下是熟悉的石阶！旁边是藤蔓缠绕的冰冷石门！
而站在她面前，距离不过数尺，正微微侧身，目光投向某个遥远而冰冷方向的，正是那个墨色身影！
尚枳！
她完好无损！气息冰冷而内敛！异色的双瞳深不见底，正如同记忆中一样，平静地说出那句决定命运的话语！
时间……回来了！
回到了尚枳决定出发前往启王朝的那一刻！
回到了那句“我需回启王朝一趟。见降凌月。”刚刚出口的瞬间！
轮回……重启了！
巨大的、混杂着劫后余生、难以置信、以及深入骨髓恐惧的震撼，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林柠。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比昏迷初醒时更加难看。
她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尚枳，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茫然，以及一种目睹了世界终极秘密般的骇然。
“不可！”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在意识完全理清这惊天巨变之前，那句五十年前——或者说，就在“上一刻”？她脱口而出的话语，再次从她颤抖的唇间迸发出来。
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急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一步抢到尚枳面前，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尚枳被打断了。
她缓缓转过头，眼神落在了林柠脸上。
平静，深邃，如同深潭。
然而，就在林柠抢到她面前，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
尚枳的目光，瞬间穿透了林柠眼中的惊恐和急切，落在了她灵魂深处——那里，残留着尚未完全平息的、属于“上一次”轮回终末的、巨大的痛苦、混乱、以及对“湮灭”、“紫方”、“星陨寂灭”、“虚无空洞”的深刻记忆烙印。
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如同冰层下幽蓝的火苗，在尚枳眼睛深处一闪而逝。
熔心坳。
铁皮屋。
林柠那场歇斯底里的质问，关于死亡，关于轮回，关于钥匙……
她记得。
她果然记得。
每一次轮回重启，原本只有她记得。
但从那时起，林柠……作为“钥匙”存在的特殊个体，也保留了记忆。
这不是意外，而是……意料之中？或者说，是诅咒更深层次运作的某种体现？
尚枳的眼底，那丝了然迅速沉淀下去，重新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平静。
她看着林柠，没有震惊，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的确认。
林柠被尚枳那过于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的目光看得心头狂跳。
巨大的恐惧和混乱让她几乎无法思考，脑海中只剩下磐石要塞前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
她顾不上尚枳的反应，也顾不上什么“仇人”的身份，巨大的恐惧和急迫感让她猛地抓住了尚枳冰冷的手臂，声音因为极致的急切和恐惧而尖锐变形，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你……你到底干了什么？！磐石要塞！那个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洞！紫方真人！星陨寂灭！湮灭！我看到了！身份令……生命印记消失了！彻底消失了！他们说……形神俱灭！！”
她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再次被那毁灭的景象扼住了喉咙，抓着尚枳手臂的手指也愈发用力。
“你说死亡不是终点！你说诅咒会重启！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掌门说葬龙渊的冰融化了？！那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次……这次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柠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尚枳，仿佛要从她冰冷的脸上榨取出答案。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轮回重启带来的混乱，让她完全失去了方寸，只剩下对真相的疯狂渴求和对“湮灭”结局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面对林柠歇斯底里的质问和那双充满了“未来”恐惧的眼睛，尚枳沉默了片刻。
她低头看了一眼林柠紧抓着自己手臂、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然后，她缓缓地、用一种近乎平铺直叙的、冰冷到极致的语调，开始复述那刚刚“经历”过的、血与火铺就的征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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