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残云，洒在主城废墟之上。北冥渊立于残台，袖中那半枚残玉尚有余温，昨夜琴音如针，扎在神识深处，此刻却归于沉寂。他指尖微动，将玉嵌入祭坛中央——此物曾随他血战至最后一刻，如今悬于众目睽睽之下，裂痕中金线一闪，似与天际微光共鸣。
“战功录，开。”
话音落，神识如潮，天幕骤然浮现一行行铭文，自先锋破阵、中军调度，至后勤丹药、阵眼修复，细如发丝，无一遗漏。有人低头默算，有人仰头凝视，原本躁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丹鼎派三十七人，守药库三昼夜，焚丹三百炉，救伤者八百一十二。记大功一等。”
“天机阁七人，以残阵推演敌军动向，提前预警东门崩塌，记功二等。”
“轩辕逸风，率玄甲军破敌三重防线，斩敌将九人，护阵枢不失，记首功。”
名单如刀，刻进空气。有人脸涨得通红，有人低头不语。一名灰袍老者冷哼：“战时拼命，谁不是豁出性命？如今论功，怎就他轩辕家独占鳌头？”
北冥渊目光扫去，不怒不争：“你门下弟子李玄，断左臂仍持符不坠，记功三等，赏灵晶百枚，可入主城疗伤院优先救治。你可有异议？”
老者一噎，张了张嘴，终是低头：“无。”
“功过自有天鉴。”北冥渊抬手，残玉微震，金光流转，“此玉见证生死，亦定赏罚。不服者，可当众申辩。”
全场寂然。
轩辕逸风上前，抱拳：“北冥兄，镇东大将军之位，我不敢受。此战非我一人之力，若独揽高位，恐伤联盟和气。”
诸葛墨羽踱步而来，手中阵盘轻晃，笑嘻嘻道：“可不是？若没有我那几座‘九曲回灵阵’撑着，你那一剑劈下来，怕是连自己人都得削去一半。”
众人轻笑，气氛稍缓。
北冥渊却未笑，只从袖中取出三枚青铜令，古纹斑驳，正面刻“玄灵”二字，背面铭文如锁链缠绕。
“我不设独尊之位，只立三柱。”
他将第一枚递向轩辕逸风：“掌军务，统各域守军，调度战备。”
轩辕逸风迟疑：“这……”
“你若推辞，便是不信任我。”北冥渊目光如钉，“也不是不给你留退路——三年一评，若众议不允，自可卸任。”
轩辕逸风深吸一口气，接过令符，沉声道：“我受之有愧，但为万民安宁，不敢推辞。”
第二枚递向诸葛墨羽：“主阵道，统合各派阵法传承，修复结界，监察灵脉。”
诸葛墨羽挑眉：“这差事可不轻松，万一哪天结界又裂了，锅可是扣我头上。”
“你若怕担责，现在便可拒。”
“谁说我要拒？”他接过令符，指尖无意划过背面刻纹，笑容微敛——那螺旋纹路，竟与昨日拓下的“蚀心蛊”痕迹七分相似。
他不动声色，将令收入怀中。
第三柱，交由丹鼎派长老苏明远，掌民生司，统管粮药、安置、重建分配。
“三柱联署，方可调用三万以上灵晶，或调动跨域兵力。”北冥渊声落如钟，“重大决策，需三人共签。若有争议，交由万宗评议。”
台下一名白须老者拄杖而起：“你说得好听。可这盟约是你定的，令是你发的，律是你执的——今日是北冥渊，明日若换个人，岂不又是一场轮回？”
“问得好。”北冥渊不恼，反而向前一步，“若我不专此权，谁能挡下苍云岳那一剑？谁能在结界崩裂时，一剑封住地脉？谁能在百万魂魄即将被吞噬时，亲手斩断轮回之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不要你们跪我，我要你们信——这制度，能护住你们的命。”
老者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坐下。
“还有谁有疑？”
无人应答。
北冥渊抬手，三枚玄灵令同时悬浮，他咬破指尖，一滴血落于令上，血光如丝，缠绕三令，最终汇入祭坛中央的残玉。
“我以血立誓：若有违盟约，天诛地灭。”
血誓落定，残玉骤然发烫，琴音再起——不再是警告，而是一段古老旋律，悠远如风，似从远古碑文上传来，唯有北冥渊能闻。
他眸光一凝。
这音……曾在某处听过。
不等细想，天幕忽生异象——战功录最后一行，竟自行浮现一行新字：
【洛璃，音律引魂，稳守识海，助传承觉醒。记特等功。赏：未知。】
众人哗然。
“洛璃？她何时参战？我怎不知？”
“特等功？比轩辕逸风还高？”
“赏‘未知’？这是什么意思？”
北冥渊盯着那行字，神色未动，但指节微紧。
昨夜残玉异动，今日战功录自行添名——这玉，早已不止是信物。
诸葛墨羽眯眼望着那行字，忽然低声道：“北冥兄，这‘音律引魂’……是不是指她那晚弹的曲子？就是你传承觉醒时，那缕穿破战场的琴音？”
北冥渊未答。
他当然记得。
那一夜，琴音如丝，缠住他将散的神魂，引他识海深处，与传承印记共鸣。若无那音，他未必能撑到觉醒。
可战功录，本不该记录未公开之功。
更不该……自行书写。
轩辕逸风也察觉不对：“这录子，是你神识所化，怎会多出一行？”
“或许。”北冥渊缓缓道，“它记得的，比我多。”
台下议论纷纷，有人不服，有人敬畏，更多人只是茫然。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弟子疾步奔来，单膝跪地：“报——东门阵枢修复完成，但……当最后一块灵石嵌入时，阵眼自行浮现一行血字。”
“什么字？”
“‘七转已启，心蛊将噬’。”
全场骤静。
诸葛墨羽猛地抬头，手已按在怀中玄灵令上。
北冥渊目光如刀，扫过人群。
内鬼未动，却已示警。
他缓缓抬手，指向天幕上那行“未知”之赏，声音冷如寒铁：
“洛璃之功，暂记于盟约之下。赏赐——”
话未说完，残玉突然剧烈震颤，琴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短的嗡鸣，仿佛某种古老锁链，在深处，轻轻一响。
北冥渊瞳孔微缩。
那声音，与玄灵令背面的刻纹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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