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阳这般死缠烂打，让仙晚意感到一丝荒谬。
就算他真有什么阴谋，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她倒想看看，这个曾经将她玩弄于股掌，如今却跌落尘埃的男人，还能演出什么戏码。
仙阳的心脏狂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敢说出当年浩渺大陆背叛的真实意图——他想着登顶神域，成为她唯一可依靠的支柱，让她永远属于他。
谁知道仙荼骨子里如此刚烈不屈，对权力的渴望更甚于情爱？
更别提当时还有个如影随形，整个三十三重天都知其心意的太徽神君苏白，以及数不清的潜在威胁……这都逼得他不得不以最激烈的手段去掌控一切。
一错再错，终至今日满盘皆输的境地。
仙晚意的问题像一把刀扎进他心口。
仙阳张了张嘴，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在绝对的力量和洞悉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苍白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眼中闪过痛苦懊悔和更深的不甘。
这沉默让仙晚意彻底失去了耐心。她冷冷一笑，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烙印着该死的“同心命契”。
“就算我现在……因这鬼东西，对你生出一丝可笑的‘回应’……” 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弄。
“仙阳，你敢摸着你的创世神格起誓，那其中……没有一丝一毫是这命契强行扭曲、催生出来的假象吗？”
仙阳浑身剧震。
这是最诛心的质问。
他猛地抬头，对上仙晚意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的眼睛，所有的辩解都卡在喉咙里。
他眼底的挣扎和疯狂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偏执。
“……若那真是假的……”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一字一句，如同泣血，“我仙阳……也认了！”
他认了这扭曲的宿命。
认了这命契带来的可能。
只要有一丝机会能靠近她，能重新抓住她，哪怕是用虚假的感情做绳索，他也甘之如饴。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温润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冰冷的云海长廊，打破了这凝滞到令人窒息的气氛。
“晚晚——”
只见苏白款款而来。
他不知何时已换下青衫，身着一袭华贵内敛的暗紫色云纹锦袍，那深邃的紫色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无俦，风华绝代。
苏白步履从容，无视仙阳瞬间变得阴沉如水的目光，极其自然地走到仙晚意身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拉起她另一只未被仙阳抓住的手，动作亲昵而熟稔。
“天师已推演完毕，吉日良辰皆已择定，” 苏白的声音温柔似水，目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针锋相对的挑衅笑意，直直刺向仙阳，“关乎你我结契大典，晚晚快随我去看看，莫要误了时辰。”
那“结契大典”四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
仙阳抓着仙晚意手腕的指节瞬间收紧，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翻涌的黑暗如同即将爆发的深渊。
苏白的出现和话语，无异于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
仙晚意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来自两个男人截然不同的力道与温度。
她侧眸看了一眼苏白眼底那明晃晃的挑衅，又瞥了一眼仙阳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妒火与痛苦。
最终，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她手腕微震，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天道之力瞬间荡开了仙阳紧抓的手。
她不再看身后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任由苏白牵着，转身朝殿内走去，只留下两个冰冷得如同神谕的字眼，在凛冽的罡风中飘散。
“随你。”
接下来的日子，仙阳出乎意料地“风平浪静”。
他仿佛真的认命了，安静地待在寂风谷里养伤，如同被遗忘的尘埃，再未踏足寰宇星枢殿半步。
直到……仙晚意与苏白结亲大典当日。
殿中内，气氛却异常紧张。
“主上，仙阳帝君他……他这是当真伤了脑子不成？” 掌水使千泷拧着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软榻上的人，那怀疑的目光几乎要将仙阳穿透。
此刻的仙阳，蜷缩在冰冷的石榻角落，眼神空洞茫然，如同初生的稚子。
他不再有帝君的威严，不再有偏执的疯狂，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不安和依赖。
时不时地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仙晚意——婚典结束后，不得不抽空过来确认这突发的状况。
旁边的掌一眼睛赤红，胸口剧烈起伏，对着千泷怒目而视，声音充满了愤恨：“你懂什么！帝君当日重伤未愈，神魂本就脆弱如风中残烛，寰宇星枢殿外受那苏白小人那般刺激……那一日的‘结契大典’，处处诛心。
若非如此，帝君……帝君怎会道基动荡，伤及本源神魂，落得……落得这般田地！”
他说着，声音已带哽咽，显然对苏白恨之入骨。
身为话语中心的仙阳，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看到仙晚意的目光似乎扫过自己，空洞的眼睛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光。
他手脚并用地从榻上爬下来，踉跄着扑到仙晚意脚边，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伸出沾着尘土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她帝袍那冰冷华贵的下摆。
仙阳仰起头，用最依赖的目光直直盯着仙晚意，口中发出含糊却异常清晰的呼唤。
“娘子……”
但凡仙晚意试图抽回衣袍，或是目光稍有离开，他便立刻扁起嘴，眼眶迅速蓄满泪水，带着哭腔更大声地喊：“娘子！娘子别走！”
那模样，委屈又执着，与昔日那掌控神域不可一世的帝君判若两人。
“啧，他是真的烦。” 沐星辰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门口，他如今已得了仙晚意亲口许诺的名分，心满意足，看向仙阳的眼神更多是嫌弃。
不管仙阳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只要不再缠着晚意，不再构成威胁，对他沐星辰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苏白则坐在窗边一张由“静心木”打造的圈椅上，手中捧着一卷古朴的玉简，姿态闲适。
他唇角噙着一抹温润如玉，却深不见底的笑意，目光偶尔从玉简上移开，落在仙晚意身上，便自然而然地拈起一枚剥好的，晶莹剔透的“灵窍冰心果”，精准地递到她唇边。
“尝尝这个，刚从二十九重天北境送来的，清心凝神。” 他的声音温和，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不过是漫长岁月中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仙晚意垂眸看着脚边痴缠的“稚子”，又抬眼看了看喂食的苏白和一脸嫌弃的沐星辰，再感受着掌一悲愤的目光和千泷的怀疑……
帝袍之下，无人看见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
这神域的日子，似乎比单纯的打打杀杀……还要“精彩”得多。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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