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流沙无情滑落，每一粒都像是在为他们的生命倒数。
冰渊中翻涌的寒煞之气，仿佛是张开巨口的死神，等待着吞噬一切。
楚嚣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活了数千年，也从未陷入过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纯粹绝境。
就在这死寂之中，沈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背过身去，以一个极快的、几乎不容人看清的动作，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药。
那丹药通体是一种混沌的灰色，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天然裂纹，散发着一股极其不稳定的远古气息。
趁着楚嚣还在思索对策，她毫不犹豫地将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根本不需炼化。
一股磅礴到无法形容的远古洪荒之力，如同沉睡了万年的火山，猛然在她体内爆发！
“你！”
楚嚣察觉到异样，惊愕回头。
只见沈璃的身体被刺目的金光彻底笼罩，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响，身形在金光中急速拉长、变化。
“昂——！”
一声响彻虚空，蕴含着无上威严的龙吟，从光团中爆发而出。
光芒散去，一条身姿矫健、鳞甲峥嵘的金色巨龙，盘踞在石台之上！
那双金色的竖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漠然地俯视着这片虚空。
楚嚣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撼，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龙？
她竟然化作了一条金龙！
还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巨大的龙尾已经灵巧地卷住了他的腰身，将他稳稳地带离地面。
金龙双翼猛地一振，带起一阵狂风，无视了那足以压垮山岳的恐怖重压，硬生生顶着无形的巨力，如一道离弦的金色箭矢，向着对岸的石台飞去！
被龙尾卷在半空，楚嚣感受着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磅礴气息，大脑一片空白。
这股力量……
飞渡的过程，远比想象的更加艰难。
那无形的重压仿佛无穷无尽，每前进一寸，都像是背负着整片天穹。
沈璃所化的金龙身上，那坚不可摧的金色鳞片开始承受不住压力，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一道道金色的血液从鳞片缝隙中渗出，在空中划出凄美的弧线。
她体内的元婴之力与神魂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消耗，飞行的速度越来越慢，高度也越来越低，几乎要贴上冰渊中那致命的寒气。
就在距离对岸仅剩最后数丈之遥时，沈璃体内那股霸道的药力终于耗尽。
金色的龙躯在空中猛地一颤，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崩溃，变回了虚弱不堪的人形。
两人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径直向着深不见底的冰渊坠去！
电光火石之间，楚嚣眼中紫光爆闪。
他在急速下坠中瞬间化作本体——一只体型庞大、气息滔天的九尾妖狐！
九条雪白的长尾如九条活过来的铁索，撕裂空气，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射出，死死缠住了对岸石台凸起的岩壁！
同时，他锋利的双爪狠狠扣入坚硬的崖石之中，在崖壁上划出两道刺耳的、火星四溅的深痕，终于在最后一刻，堪堪止住了下坠之势！
沈璃在变回人形的瞬间，凭着本能死死抓紧了楚嚣背上柔软而厚实的皮毛，才没有被甩进深渊。
即便如此，她的一片衣角还是沾染到了下方逸散出的丝丝寒气，只一瞬间，那片布料便迅速覆盖上一层白霜，然后无声地破碎，化作了齑粉。
楚嚣忍着九条尾巴和四肢上传来的、仿佛要被撕裂般的巨力拉扯，一点一点地，将悬在半空的沈璃拖上了安全的石台。
刚一脱险，两人便双双脱力，倒在崖边，大口地喘着粗气，皆是强弩之末。
沈璃迅速服下几枚疗伤丹药，可情况并未好转。
那枚化龙丹的远古妖力太过霸道，直接激活了夜千魇在她体内留下的那股妖力。
此刻二者双剑合璧，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与她自身修炼的人族灵力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噗——”
她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楚嚣见状，立刻化作人形，也顾不上自己背后的伤势，一把扶住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精纯的妖力渡入她的体内，试图帮她压制那股暴走的能量。
然而，就在他那股纯粹的妖力进入沈リ经脉的瞬间，楚嚣的脸色陡然剧变。
他骇然发现，在沈璃体内那股若有若无的魔气、以及人族灵力的最深处，竟然潜藏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妖力！
那股力量，纯粹、古老，带着一丝龙族的威严，竟与他自己、与初代妖皇的力量，同根同源！
这……怎么可能？！
她分明是人族！
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族修士，体内怎么会有如此纯正的、源自上古妖皇血脉的力量？
还有方才的化龙……
初代妖皇曾亲口说过，他是这世间最后一条金龙，自他之后，龙族早已彻底绝迹。
那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无数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楚嚣脑中炸开。
沈璃悠悠转醒，一睁眼，便对上了楚嚣那双充满了探究、震惊与不解的复杂眼眸。
“那丹药……”楚嚣的声音有些干涩。
沈璃心中一紧，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以卵投石，玩火自焚。
于是，她只推说那枚化形丹，是她从一本上古典籍中偶然习得的孤品，丹方早已失传，能否像妖族那样化形也全凭运气，至于有这样让人生死一线的副作用，她自己也始料未及。
她撒了谎，却忽略了一个更致命的细节。
那个癫狂的声音，在宣布规则时曾清楚地言明：不得借助任何外力飞渡。
丹药之力，显然也属于外力。
可他们，确确实实地通过了。
这说明，真正让他们过关的，并不是那枚化龙丹。
楚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疲惫，不愿多说的样子，便将满腹的疑问暂时压了下去。
他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尤其是对她。
但他心中已然确定，沈璃的身上，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这个秘密，甚至可能与陨落的初代妖皇，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
无论如何，他都要护她周全，直到查明这一切的真相。
两人刚刚调息了片刻，那道疯癫中带着戏谑的声音，便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恭喜二位，通过了第一关。作为奖励，现在，就请迎接你们的第二份‘礼物’吧——心魔幻境！”
话音未落，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诡异力量瞬间将两人笼罩。
楚嚣只觉得眼前一花，眼睁睁地看着沈璃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扭曲、变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心中猛地一紧。
他知道，心魔之劫，远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加凶险。
那是源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悔恨与执念，无人可以替代，无人能够帮忙。
这一关，只能靠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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