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沉寂。
婉棠端坐席间,面色平静无波,仿佛方才的惊涛骇浪未曾发生。
宫宴结束。
回宫路上,惠贵妃与婉棠同行。
她侧目看向始终沉静的婉棠,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就当真如此沉得住气?”
婉棠声音轻而稳:“自然。”
“那条命再惹人厌,也不能死在凤栖的宫宴上,平白授人以柄。”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墨家,如今刚刚洗刷冤屈,真的再也经不起半点风雨。”
惠贵妃目光微凝,深深看了她一眼,未再言语。
月隐星沉。
婉棠正对镜卸下钗环,窗棂上却无声无息映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她动作未停,仿佛早有预料。
“本王对你,也算有求必应了。”晏王低沉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带着一丝玩味,“你呢?是否也该有所表示?”
婉棠声音冷淡:“王爷给的药,本宫可每日都让皇上服下。”
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是啊,可本王要的,并不是这个。”
婉棠并未说话,只是做自己的事情。
“罢了。如今北境使臣已彻底激怒,和亲之议暂搁。”
“你只需坚持住,绝不让步用明辉和亲。”
“剩下的麻烦,自有本王去处理干净。”
婉棠沉默片刻,对着窗外那道黑影,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好。”
春寒料峭,枝头才刚冒出些新绿。
婉棠端着新做的春饼往宣政殿去,脚步在殿门外倏地停住。
里头传来楚云峥沉冷的声音:
“许砚川留守北境,但其麾下玄甲军务必即刻拔营,开春前赶回京都。”
婉棠脸色骤变,手中食盒险些脱手。
“娘娘,您还在在外面等着吧!”小冬子瞧见婉棠莽撞,急忙上前,低声说:“皇上今日,烦心的很。”
婉棠脸色难看,不顾劝阻。
径直闯入殿内:“皇上,北境眼下虽已开春,但山路积雪未消,此时急行军太过凶险!”
楚云峥抬眸看她一眼,眉头微蹙:“京都防务空虚,晏王近来动作频频,朕不能不留后手。”
“可北境与北越始终虎视眈眈!”婉棠急步上前,“若此时调走玄甲军,许将军独守空城,岂不是任人宰割?”
“北境既已遣使求和,短时间内不敢妄动。”楚云峥语气斩钉截铁,“许砚川足智多谋,足以周旋。”
“京都绝不能有失。”
婉棠看着他眼底不容置疑的坚决,所有话语都堵在喉间。
是啊!
只要京都安稳,其余的一切,都可以不管不顾。
毕竟,北境路途遥远,攻打入京还有一段时间。
而内乱就不同路人。
【婉棠,别难过了。其实晏王是不是现在造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许砚川一旦回来,对皇帝才是灭顶之灾。】
【你想想,许家十万大军,墨家十万大军,还有北境的二十万大军……你要是皇帝,对于对样的人,你不害怕吗?】
【其实在北境艰苦一点倒也没什么,许砚川还能克服。只要皇上不对许砚川下手,就是好事。】
婉棠站在院子里。
看着那树桃花又开了。
有些恍惚。
鬼使神差拿着花篮,去采集花瓣,做起了桃花酿。
“婉棠……”
一声惊呼,惠贵妃快步走来,脸色大变:“出事了。”
婉棠刚刚将桃花酿埋起来,忙问:“姐姐为何如何慌张?”
惠贵妃眼睛通红:“大军刚回到京都,北越和北境联手,忽然展开攻击。”
“皇上刚调走了北境的大军的精锐,如今发难,如何抵挡?”
“许将军就是再强悍,也不可能一个人对抗那么多人。”
“婉棠,我说的,你明白吗?”
惠贵妃语气加重。
甚至紧紧抓住婉棠的手,神色从未如此严肃。
婉棠脸色同样难看。
脑海里的声音又来了:
【没想到什么空城计,什么三十六计,在绝对得人数碾压下,都是空话。】
【快,派兵增援啊!】
【怎么增援?晏王已经平安回到丰都了,楚云峥想将人拦下来,已经失败。】
【丰都那边早就已经兵强马壮,更不要说,只要晏王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前往京都。若这个时候,又让大军回去,你想想,京都还能保得住吗?】
春日的阳光落在养心殿的金砖上,却驱不散殿内凝重的寒意。
婉棠与惠贵妃并肩踏入殿内,楚云峥见她们一同前来,眼底掠过一丝温和。
搁下朱笔:“今日怎么一同来了?”
“听闻皇上要将北境大军召回。”
惠贵妃缓缓开口,接着说道:“虽说后宫不能干政,可这样做,着实危险。”
“若是北境和北越当真联手,边境一破,怕是……”
待听明来意,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楚云峥揉了揉眉心:“朕知道你们忧心,但如今京都形势比北境更险。”
“晏王在侧,虎视眈眈,朕……亦是身不由己。”
“陛下!”婉棠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北境苦寒,孤军深入,若无援兵,砚川他……”
“够了!”楚云峥猛地拂袖,案上茶盏震出一片水渍,“你眼里就只有你弟弟。”
“可曾想过朕?”
“晏王用兵如神,京畿空虚,你让朕如何自处?”
“这家都快守不住了,你们妇人却只盯着边境!”
婉棠脸色一白,被他话语中的厉色与指责刺得心口发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退后一步,垂首道:“臣妾不敢奢求陛下调动大军。”
“若臣妾自行筹措人马,可否请陛下指派一员将领,率此部前往接应?”
“你?自行筹措?”
楚云峥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之事,冷笑一声。
要知道,寻常府兵,也不过就百人。
大军意味着什么?
要金钱达到何等恐怖的一步,才能够做得到这件事情?
楚云峥并未在这个上面和婉棠周旋。
只是看着婉棠的脸色,越发低沉。
目光锐利如刀,“朕何处还有多余的大将可派?”
“禁军要拱卫皇城,各处关隘亦需守将,朕无人可派!”
一直沉默的惠贵妃此刻骤然起身。
她身姿挺拔,目光沉静而坚定。
对着楚云峥郑重一礼:“陛下若实在无人,臣妾愿往。”
不等楚云峥开口,她声音清朗,掷地有声:“宁家儿女,不分男女,国难当头,皆可提枪上马,护我河山。”
“请陛下恩准!”
楚云峥看着她决然的神色,到了嘴边的劝阻之语终究咽了回去。
殿内一时寂然,唯余窗外春风掠过枝头的细微声响。
他既不答,惠贵妃便跪在那纹丝不动。
大殿上,只听得到楚云峥那沉重的呼吸声。
“皇上。”惠贵妃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您还记得,臣妾入宫时,折断的红缨枪吗?”
楚云峥脸色一变。
惠贵妃继续说:“红缨枪断开的那一刻,臣妾,就已经死了。”
楚云峥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许久,他艰难的扬起嘴角。
缓缓道:“是朕,对不起你。”
“若是你想的,那便去吧……”
他摆摆手,转过身去。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感到他的沉重。
婉棠不解。
惠妃贵脸上却露出明媚笑容。
握住婉棠的手:“走吧!”
圣旨下达。
婉棠再不停留片刻,立刻让小顺子去做准备。
晨光熹微,城门初开。
猎猎旌旗下,惠贵妃一身银甲凛然生寒,猩红披风在料峭春风中翻卷如云。
她手握红缨长枪,身姿挺拔地坐于骏马之上。
盔檐下的目光清亮锐利,真正的女战神降临。
婉棠站在马车旁,仰头望着她,眼圈早已通红,泪水无声地淌了满脸。
她紧紧握住惠贵妃递过来的手,指尖冰凉。
音哽咽:“姐姐,此去凶险,定要、定要平安归来。”
惠贵妃反手用力握了握她,唇角扬起一抹洒脱的弧度,那是在这深宫高墙内从未有过的飞扬神采。
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深深看了婉棠一眼,随即猛地抽回手,一拉缰绳。
“驾!”
马蹄踏起轻尘。
婉棠痴痴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情绪复杂。
战场上,明明是刀光剑影,是九死一生。
可就在惠贵妃策马扬鞭的这一刻,婉棠仿佛看见,那只被囚于金丝笼中的凤凰,终于冲破了枷锁。
她终于就连呼吸,都是自由的。
婉棠盯着那离开的声音。
盯着那高高的宫墙。
终于,露出一丝苦笑。
【天啊!惠贵妃这个样子,真的好帅。】
【真希望,不要再回来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惠贵妃进宫的那一刻,她就是皇宫的人。不回来,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死了。】
【现在讨论生死还有意义吗?北境和北越如今已经联手,许砚川已命悬一线。真希望惠贵妃能即使赶过去,要不然会来不及的。】
婉棠站在宫门口。
一朵桃花落下,正好落在婉棠的鼻子上。
她伸手,嗅着花香。
耳畔,小禄子的声音在催促:“娘娘,顺公公那边如何回话?”
“说是具体该派多少人马前往?”
说着,小禄子满是担忧的提醒一句:“娘娘,您可要知道,墨家此刻无兵,宁家能动的人马,也不过是三千。”
婉棠如何能不知?
可这点人,又怎么救的了自己的弟弟?
婉棠面色一冷。
沉声道:“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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