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塘听清了他的话，一时间竟然没有感到庆幸。
因为他从男生身上感受到的绝望和悲伤太强烈了。
而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却帮不了魏墨生什么。
他有些自责。
毕竟他的心不是铁做的，即便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想的只有任务和积分。
现在也已经变了。
他想让魏墨生重新振作，不想看他永远这么消沉。
“嗯，我知道了。”他想了想，补充道：“至于魏琛，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是因为拳场的事，我们才会坐到一起。”
“我对他也没有那种感情。”他说：“你不用瞎猜。”
抓着他衣服的手蜷缩了一下，魏墨生本来已经跌落谷底的心悄悄往上爬了一点儿。
为什么要解释？
他有些迷茫。
俞塘根本没有必要和他解释，毕竟两人还并不是情侣……
可是…很开心。
魏墨生攥紧俞塘的衣服，胸腔震颤，红着眼睛轻轻吸气。
他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依靠着俞塘。
真好，真好，塘哥还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
他不会选择魏琛。
自己还有时间，还有希望。
“嗯。”
……
姜媛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看到趴在病床边的魏墨生，心疼的不行。
魏墨生睡眠浅，感受到女人在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立刻就醒了。
“妈，你感觉怎么样？”魏墨生拉住她的手，捧在自己手里，努力挤出笑容：“想吃什么，儿子给你买。”
他说：“你要是不想吃买的，我现在就回家给你做。”
“生生。”姜媛叹了口气，看魏墨生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对不起。”她眼眶微红：“妈不是想瞒着你，我只是不想耽误你的学习。”
“这么多年来，我亏欠你的太多了，好不容易看你开心起来，我怎么舍得告诉你这种消息，让你伤心。”
她强调说：“你也不要怪小塘，是我拜托他瞒着你的，这些日子也是多亏了他带我往医院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他了。”
“嗯，嗯，妈我知道。”魏墨生将女人的手抵到自己额头，低垂着头，遮挡自己的神色：“我都知道。”
“而且妈，我从来不觉得你亏欠我任何东西。”他的声音哽咽：“对我来说，你是最好的妈妈，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是我永远最爱的人……”
姜媛被他说的眼眶含泪，偷偷别过脸，擦眼泪。
她这一生做过很多错误的选择，受过很多伤，夜里躺在床上，心中也总是被无尽的悔恨填满。
但她唯独不后悔的就是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拼着和家里人断绝关系的压力生下了魏墨生。
魏墨生是来救赎她的天使。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也许她无法坚强地活到现在。
“生生。”姜媛让魏墨生俯下身，然后轻轻亲吻了男生的额头。
女人的表情很温柔，虽然消瘦，眸子里却集聚着很清澈的光。
“妈妈也爱你，并永远以你为荣。”她抚上男生的脸：“所以，妈妈希望你振作起来，不要消沉，不然妈妈会伤心。”
“生生这么孝顺，一定舍不得妈妈伤心对不对？”
魏墨生咬紧牙，努力吸气，一只胳膊盖住眼睛，把溢出来的眼泪都擦干净，才露出笑容面对姜媛：“嗯，嗯，我不会让您伤心。”
*
姜媛身上的外伤好的不慢，但胃癌对她的折磨却在与日俱增。
化疗带来的后遗症也越来越明显。
本来漂亮的脸消瘦到颧骨突出，一头乌发也掉的只剩稀疏的一小把。
后来姜媛索性让理发师帮她推光了，戴上了魏墨生给她买的帽子。
姜媛不让魏墨生天天陪着她，催他去上课。
魏墨生嘴上答应她，但只要是没有课的时候，就算只能挤出一点时间他也要来医院看姜媛。
俞塘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来给姜媛治病，然后当着魏墨生的面把这笔账都记在那个小小的账本上，说等着他挣钱了要记得还。
魏墨生知道俞塘这是在保护他的自尊。
他也发誓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报答俞塘。
姜媛是十二月份走的。
她陪着魏墨生过了他的二十岁生日，那天她的气色很好，和魏墨生和俞塘说了很多话。
甚至努力吃了一小口生日蛋糕。
然而这终究只是回光返照。
三天后，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戴着呼吸机，干瘦的手拉着魏墨生的手，眼角尽是不舍的眼泪。
“生…生……”过了几个月跟死神抗争的生活，姜媛仿佛老了二十岁，魏墨生趴在她旁边，靠近她，听着她说话：“不要…难…过……”
“妈妈…只、只是去天上了…妈妈会在天上看、看着你…保、保护你……”
“你保护了妈妈一辈子……”
“这次就换妈妈保护你……”她艰难地咬字，透明呼吸罩上蒙了一层雾。
女人像哄小朋友一样哄魏墨生：“好、好不好呀？”
魏墨生一只手攥紧白色的床单，牙齿咬紧，从喉咙里呛出几声笑，眼泪却已经将姜媛的枕边打湿。
他用力地点头：“好、好……”
“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好好的，不让你担心。”
俞塘站在一边，满目惋惜和痛苦。
他受不了地转过身，不忍看。
“乖生生……”姜媛的瞳孔开始涣散，眼前逐渐变黑：“你是妈妈的乖、乖生生……”
“乖啊……乖……”
心电图最终归于一条直线。
“妈——”
魏墨生再也忍不住，扑倒在姜媛身上，抱着女人泣不成声。
*
俞塘帮着魏墨生给姜媛办了葬礼，又目睹着魏墨生亲手将女人的骨灰盒下葬。
那天下了雨夹雪，温度直接降到零度以下，男生的手冻得通红，俞塘站在旁边给他打伞，走完流程后，又陪着魏墨生看着属于姜媛的墓地修缮完毕。
将准备好的花放到墓碑前，魏墨生蹲下身，伸出冻僵的手指抚净女人照片上的水。
开口的声音沙哑，浸着浓浓的思念和不舍。
“妈，到了那边，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儿。”
“别再被人骗了。”
“这辈子儿子没能好好孝敬你，下辈子一定补上。”
说完，他跪在地上，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再抬头时，已经红了眼睛。
“妈，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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