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天牢。
这里的环境，比刑部大牢不知要好多少倍。
每间囚室大了一倍不止，青砖铺设的地面，有铺着薄褥的床榻，有条凳几案，油灯书卷，甚至还有每日三顿的清水和干粮。
平时能被关进这里的，至少也是五品大员，诸如六部给事中之流，往往也是只关上一两日之后，或赦免，或一刀两断。
白玥被关在这里数日，一直都只是单独一人。没有人来理会她，甚至连个狱卒都难得一见。
不过不重要了，反正她就是个喜好清静的人。就算这里还有其他人，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只是可惜，这里地处封闭地下，举头不见月，仰望无繁星。她终究是看不到她最割舍不掉的那片星空。
天牢沉重的大门缓缓被人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滋咯滋的声响，响声充斥着整个囚牢。
白玥从睡梦中惊起。漆黑的牢室内，从甬道尽头传来的火把微光，已足以让完全适应了囚室黑暗的白玥看清周围的一切。
她听到了杂多而急促的脚步声。
“终于有伴了，又有人要进来了。”白玥好奇地扶着囚栏朝火把方向张望，旋即眉头紧皱，“不是囚犯，我没有听到铁链的声响。应该是狱卒，来接我上路的吗？”
待到那些人走近了，她才惊喜地发现，来人竟是父亲和大哥。
在一名典狱吏员的带领下，白玥看到了父亲那张有几分木然的脸，大哥白珩紧随其后，满脸焦急，与父亲的神色全然不同。
“璎珞，父亲和大哥来接你回家了。”白珩隔着老远看到她，兴奋地和她打招呼。
白玥心中有些激动，不过，她开口第一句话却是：“爹爹，大哥，太子殿下死了没有？”
匆匆前行的一众人，脚步俱是一顿，白氏父子更是吓得齐齐跪地。
白襄面色不善，心中已开始咒骂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白珩则在心中哀叹：“妹子，咱们跟太子殿下无怨无仇的，你怎么老惦记着他死啊，他若真出了事，咱们白府还有活路吗？”
典狱吏员僵在原地，不知是继续上前给白玥打开牢笼，还是干脆带着白襄他们转身离去。他只是一个九品的狱吏，哪有资格给靖国公孙女定罪。
“白，白大人，这……”吏员左右为难。
白襄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请送我等回陛下处，自当向陛下请罪。此孽女还请继续留下。”
白珩一听就不干了：“爹，您说什么啊，咱们好不容易才求得陛下允许，让妹妹回家，怎可因她一句话就半途而废？”
“因她一句话？珩儿啊，你莫不是忘了，她本就是因为一句话，才被关到这里来的啊。”
白珩无言以对。
白府的人只能空手而归，求见陛下并主动请罪。承庆帝似乎心情还算不错，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让白玥继续留在天牢便可。
不过白府还是让她的哥哥白珩前来告诉她，等哪天她出狱去，就会安排她嫁与威国公府庶子赵辰为妾。
哥哥白珩很清楚自己这个妹妹有多看不起赵辰，听闻此事，只怕是要大哭大闹一场。待他小心翼翼告诉族中的安排时，白玥却异常平静。
“妹子，你若不愿，大哥替你想办法。其实只要大哥能找回湘湘，两府联姻的就是大哥，你便不用嫁了。”
白玥摇摇头：“大哥，你安心地去寻找嫂子吧，在此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只要随便诅咒太子哥哥两句，我就能一直留在这里，不用去见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白珩一脸古怪，说不清是开心，感激，还是难过。
一直诅咒太子，妹子你这是嫌国公府日子过得太安生了吗。
白家人向皇帝请罪时，赵辰全程监听，才知道白玥不仅直到现在也没离开监狱，每有人探监，都会听到她诅咒太子的恶毒语言。
赵辰不由得钦佩白玥的胆量，她这是拿整个靖国公府的性命在反复横跳啊，是觉得那狗皇帝一直好心情，还是觉得他拿不动刀了？
若是他知道，白玥之所以如此，就是想一直留在狱中，为的只是不想嫁给他，不知他该作何感想了。
白家人并没有提欲将白玥嫁与赵辰为妾之事。皇上赐婚定然是迎娶正妻，像这等纳妾之事，当不起陛下的金口御笔。
不过，赵辰却从皇帝那里听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日早朝散去，唯有大理寺丞单独留下，向皇帝秘报了他们近日追查太子遇刺案的最新进展。
“陛下，已有确凿证据证实，行刺太子所用的仿制虎牙剑，是一名皇家侍卫在城东铁匠铺下的订单，那名皇家侍卫，是太子的亲随。”
“爱卿的意思，是太子亲随意图谋害太子？那太子岂不是时刻都身处危险中？”
“不，陛下，请听微臣说完。经臣等秘密寻访，那位太子亲随忠心可鉴，并无二心。故而臣等以为，下令打造仿品虎牙，并一手策划太子遇案之人，正是太子自己。”
“太子何故要自己害自己？照你们的意思，太子是自己演了出一戏，意图嫁祸他人？”
“臣等以为，正是如此。”
“混账！尔等莫不是忘了，太子遇刺，几乎失去性命！”
“陛下，请恕老臣大胆猜侧。臣等以为，太子遇刺案与太子中毒案，它其实是毫不相干的两起案件。前者应是太子意图嫁祸他人，谋划的一场闹剧，而后者则是有人堪破了太子的谋查，顺势而为，在那把仿制的虎牙剑上抹了剧毒，意图一举除掉太子。”
承庆帝陷入沉思，良久，才问道：“可知，何人抹毒？”
大理寺丞一时间有些支吾，良久，才回道：“臣等，并无断论。”
承庆帝长长吐出一口气，许久，才淡淡说道：“此间凶徒，必不可能是我皇家血脉，请大理寺协同刑部，尽早堪破此案。”
大理寺丞扣首：“微臣遵旨。”
十数里之外，玄武街知意茶舍。赵辰轻轻摘下耳旁的聆云，将它挂到了赵危的耳朵上。
他也很意外，太子遇刺案居然是太子爷自导自演。
不过很明显，太子要针对的不是威国公府，因为那柄假的虎牙剑不要太明显，不论案子交到谁手中，第一时间要排除的，都是威国公府。
只是太子也没想到，居然有人利用了他的谋划，在剑上抹了剧毒，还是来自漠北的血藤毒，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其实，只要想想太子身殒，谁最得利，很容易就能锁定凶手的范围，必是皇族那几位能有机会染指太子之位的皇子，不过狗皇帝的意思也很明白，不许拿皇子开刀，请大理寺和刑部自行寻找替罪羊，还得尽快结案。
不得不说，皇帝佬儿也是个老银币啊，真够损的。
旋即，赵辰想到一个问题。
这替罪羊，不会兜兜转转，重新落回他头上吧？又或者……白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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