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窗户洒在课桌上，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的味道。教室里人声嘈杂，年轻的面孔、翻动的课本、手机的光，都显得格外生动。
李芮坐在后排，他的头发特意打理过，脸上贴着一撮细密的假胡子——那是他昨晚在镜子前反复试过的“成熟装”。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发育完全的男孩。
他知道，这一切只是表演。
他需要被看到——被同学、被老师、被流言看见。
课间，他特意走到乔伊的桌旁。她正低头整理资料，见他过来，抬眼，微微一愣。
李芮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乔伊，待会儿下课一起去喝咖啡吧？我知道你喜欢的那家店，新出了榛果拿铁。”
周围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几声起哄的笑让气氛立刻热闹起来——“哟，李芮又在追乔伊啊！”
“这回是认真的吧？”
“人家郎才女貌，多般配！”
有人打趣着，教室里顿时弥漫着一种暧昧的喧闹。
李芮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但掌心早已出汗。
他能感觉到那种被“认可”的眼神在围绕着他，那是他久违的——正常的、健康的、属于“男人”的存在感。
可乔伊没有笑。她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像能看穿他身上的所有伪装。
“李芮，”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讽刺，“你这样，有意思吗？”
他一怔，笑容僵在脸上：“什么意思？”
“我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乔伊的语气平静，却像一把锋利的小刀，轻轻剥开他所有的掩饰，“何必再这样？”
李芮的笑淡了，眼神躲闪了一瞬，随后低声道：“别人不知道就行。”
乔伊的嘴角微微抿紧，带着几分无奈：“那你不怕我告诉他们？”
他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与脆弱交织的神色：“你不会的。”
那一刻，乔伊怔了一下。
他的话没有威胁，也没有乞求，只是一种笃定——一种他对人性的信任，或许是对她的信任。
“你觉得这样能如你所愿？”乔伊轻叹道。
“至少，”李芮抬起头，语气低沉而平静，“外人看我是正常的。”
“你真自私。”
“没办法。”
短短的对话，像两把刀交错，割开空气。
乔伊看着他那贴着假胡子的脸，眼底的复杂情绪一点点溢出——同情、厌倦、怜悯，还有一种深深的、无法言说的鄙视。
“李芮，”她轻声说，“有时候，你不是在骗别人，而是在骗你自己。”
李芮垂下眼，没有回答。
铃声响起，学生们回到座位，课堂重新安静下来。老师走上讲台，粉笔在黑板上“吱吱”作响。
李芮坐在位子上，假胡子有点松，他悄悄伸手去按，却越按越觉得荒唐。
他的指尖冰凉，心却在发烫——像是被羞耻和无力交织着燃烧。
他低下头，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是他自己写的一句话：
“活着，要让别人看得安心。”
而他忽然发现——那句看似理性的自我安慰，竟然比假胡子还可笑。
课间操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操场上阳光有些刺眼，微风吹过，空气中混杂着青草与汗的味道。
李芮正准备去洗手间，突然被人一把拽住衣领——是陈树。
“出来。”
陈树的语气冷得像铁。
李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到了教学楼后那块人少的角落。那儿积着几滩昨夜的雨水，墙皮斑驳，没人经过。
“你干嘛？”李芮皱眉。
陈树一拳砸在他胸口，把他整个人都震得往后踉跄。
“干嘛？”陈树咬牙切齿，“你心里没数吗？你拿乔伊当什么？她心好，可你就拿这点利用她，是不是？！”
李芮的嘴角被磕破，渗出一点血。他抬头看着陈树，眼神没有愤怒，反而带着一种讥讽般的平静。
“利用？”他淡淡笑了笑，“那又怎样？你能把我咋样？”
陈树的拳头再次挥起，打在他脸上，李芮整个人撞在墙上。那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可他依然笑。
“你这个骗子加废物！”陈树低吼着，声音嘶哑。
李芮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笑得有些诡异：“废物？对啊，我是废物。但至少，现在所有人都信了——我在追乔伊，一个‘正常’的男人在追一个女生。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
陈树的拳头停在半空，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
“你真恶心。”
“是啊，”李芮点点头，眼神里透出一种近乎自嘲的狠劲，“恶心的活着，总比被当怪物要好。”
他直视着陈树，嘴角一挑：“怎地？你打我？那又能怎样？我就是赖上乔伊了——别人信就够了。”
陈树的拳头颤了一下，最终还是砸了下去。李芮再次被击倒，跌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可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那种笑，不是挑衅，而是绝望。
这时，几名同学正好路过，看见两人扭打的场面，立刻围了上来。
“哎哎哎，干嘛啊陈树？”
“你喜欢乔伊，就这么打情敌啊？有意思吗？”
“对啊，公平竞争啊！你这太掉价了吧！”
一阵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陈树一愣，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看着那些不明真相的同学，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想解释，却发现根本没法开口——他说不出李芮的秘密，也说不出愤怒的根源。
乔伊赶到的时候，李芮已经被人扶了起来。
他的嘴角带血，表情却淡得可怕。
“没事，”他轻轻地拍了拍沾灰的衣服，对着众人笑笑，“我们就是闹着玩。”
围观的人哄然大笑，以为只是男生间的小冲突，很快散开。
乔伊看着他那张笑着的脸，心里突然一阵酸。那不是骄傲的笑，而是一个被逼到墙角的人，用最后的尊严撑起的表演。
陈树站在原地，拳头紧握，心跳如雷。
他第一次意识到——在这场荒唐的闹剧里，他才是那个被孤立的傻子。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食堂的大玻璃窗，学生们的喧闹声此起彼伏，盘子碰撞的脆响和油烟的味道混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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