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玉箫英雄传

空空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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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重阳盛会熙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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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五宗十三派到客栈传话,说探到魔教妖人行踪,相邀众位好汉前去除妖。少冲没想到还没上山便这么多事,不禁头皮发麻,又担心灵儿安危,遂带同铲平帮众喽罗赶上山。临行前将剩下一粒解药交给宋献宝,用来救治洪承畴的夫人,叫他快些送往京城。

其时五宗十三派群豪与白莲教已然交上手。

他第一声未能喝止,便气运丹田,再说了一遍,这一声穿云裂石,震得群豪耳鼓发痛。一看来人英气勃勃,凛然而有威势,一大半人倒也识得他是武当山上独斗五宗十三派的铲平大王,但不知他站在哪一边,竟都住了手望着他。

祝灵儿见了少冲,大是心喜,叫道:“傻蛋,我在这儿。”

群豪中立即有人道:“这人也是妖人同党,都铲除了吧。”便有几人围将上来,忽听远处一声呼喝:“谁敢伤我大王?”数十人飞奔上来,群豪惊道:“铲平帮的人来了!”

众喽罗冲到近处,中间立即让出一条路来,姜公钓、鲁恩等人围在少冲身周,各绰兵刃在手,似乎谁敢上来,便跟谁拼命。群豪大多忌惮铲平帮,有的还隶属铲平帮管辖,一时都瞧着少冲,看他有何话说。

少冲道:“白莲教荼毒百姓,为祸武林,罪魁是徐鸿儒,这几位都非大奸大恶之人,偶有越礼违法之处,也不致抵命,诸位英雄能否看在在下的薄面上,放他们离去?”

群豪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仍没有去的意思,半晌有人道:“你说放就放么?他们虽非大奸大恶,却是魔教中要紧的人物,咱们的账不找他们算找谁算?”

少冲见说话的是崆峒派的白太始,便道:“冤有头,债有主。听说道长的爱徒为跛李所害,道长该去寻跛李的仇才是。”却听叔孙纥道:“靖兄弟,你跟他们多说什么,他们要能明白事理,江湖上会有那么多恩怨仇杀么?别说他们奈何不了咱们,就算咱们尽数葬身于此,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说得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群豪气为之一夺。

正在僵持之际,却听半空中铮铮几声,又是云板三下,接着琴、笙、萧、笛齐鸣。那乐音如间关鸟鸣,如珍珠落盘,婉转悦耳,动听之极,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不久有人叫道:“快看,仙女下凡啦!”语气又惊又喜,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高处峰峦如削,云蒸霞蔚,云雾飘渺中飞出八个女子来,各着红、黄、绿、青、蓝、紫、白七色衣衫,从高崖轻飘飘落下,待落势大了,足尖在峭壁处轻轻一点,落势便缓,身法轻盈绝伦。

那着白衫的女子双足落在一块大石上,众人这才看清她是个中年美貌的道姑,手执羊脂玉净瓶,上插碧绿的柳枝,其余七名少女手中各执一件乐器,飘身在她身后,乐声戛然而止。

那白衣道姑打个道稽,说道:“贫道妙音,见过诸位英雄。王屋山乃清静修真之所,岂容诸位妄动干戈?诸位的一切恩怨情仇,可到玉箫英雄大会上一并了结。”她说话平和,说不出的悦耳动听,虽语含责备,众人听来却无不舒服,当真是人如其名。

忽听皖西蒋三爷叫道:“喂,美人儿,你是古月山庄庄主么?”众人心想一个道姑如何会是山庄庄主,都知他是个浑人,说话不用脑袋,果然不错。果听白衣道姑道:“贫道只是庄主座下一名弟子。明日便是玉箫英雄大会了,贫道特地恭请诸位上山。”

群豪一听,都喜上眉梢。燕山派的盛春道:“好极,你快带路吧。”

八女一起跳下石来,顺山道缓步而行,群豪一拥而上,跟八女闲扯,眼中只有美女,哪管白莲教妖人?纵是余下心有不甘者,见己方势孤,也即随了大流。

少冲走到众散人面前,抱拳行礼。刀梦飞等人面色尴尬,默不作声。少冲也不多说,给朱华凤解了双手,去了布团,道:“朱姑娘,我们上路吧。”便即要走。叔孙纥、烟花娘子等人抢到前面拦住,道:“教主有命,咱们不得不从。少冲兄弟,得罪了!”鲁恩吼叫道:“谁敢伤乐子大王,乐子跟他拼命。”绰斧便向叔孙纥砍去。叔孙纥扁担上挑,鲁恩眼见手腕将撞上扁担,硬生生缩回,连叫:“邪门!”这时听祝灵儿道:“罢了,放了她吧,我……我不想看到他们。”说罢掩面而走,她轻功卓然一家,眨眼间已在丈远之外。七散人生怕教主有所闪失,急忙追出,叫道:“教主,你去哪儿?”不久都去远了。

少冲叹了口气,正想跟朱华凤说话,却不见了她,急转头四望,才见她向山上走去,忙急步赶上,说道:“朱姑娘,你还在生我气?”朱华凤道:“岂敢?有人不想见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姜公钓在后面听了,明知他在说自己,说道:“那是谁呀?公主如画中仙子,容貌倾国倾城,居然世间有人不想见到,当真可恶。公主说出来,老夫当饱以老拳。”

朱华凤听他当着少冲的面赞美自己,芳心窃喜,气消了大半,说道:“那便是你们的岳大王了。”姜公钓一怔,心想这老拳只怕难以出手。巴三娘道:“公主开玩笑哩,大王在客栈问你的去向,急得了不得,如何会不想见公主呢?”朱华凤一听大是心欢,脸上不免稍露喜色。少冲道:“朱姑娘不生气了就好。”朱华凤弹了他一个脑崩,道:“你这人啊……”便大步向山上走去。少冲道:“我这人怎地?”追上前询问。朱华凤笑而不答。

王屋山地处中原腹地,东领太行千里,西依中条,接秦晋之地,北连太岳,南临黄河,山有三重,状如王者车盖,故名王屋山。王屋山居道家十大洞天之首,有奇峰三十八,神洞名泉二十六。相传黄帝联合炎帝击蚩尤,登山设坛祭天,受天符于此,并会西王母,遂战败蚩尤,统一华夏。

众人但见峰峦崔嵬,洞壑幽深,琪花瑶草,俯手能拾,珍禽异兽,随处出没,真乃神仙福地,水月洞天。一路上都有妙龄少女接迎,笑脸问好。群豪指指点点,嘻嘻哈哈,也有轻薄非礼的,那些少女秋波流盼,媚态横生,假意拒却,却又笑意盈盈。到了一座庄院前,苍松夹道,绿柳遮门,前临溪涧,后倚层岗,庄门上赫然四个石青字:“非花别院”。

有人便问白衣道姑道:“怎么不是古月山庄?”道姑道:“山庄就在这岭上,为免争斗,与会群雄分住在山庄的三十六处别院。”群豪听了咋舌不已,这古月山庄当真阔绰,就连别院也有三十六处。当下绿林豪杰就在非花别院歇息,五宗十三派由人引到“落花别院”。

偌大个院子摆了几十张桌子,已有不少绿林黑道的人物就坐,见这边又有人到,便过来寒暄,有的道:“咦,蒋三哥,许久不见,许久不见,又发福了。”有的道:“原来是崔大侠,他乡遇故知,幸会幸会。”有的道:“这位仁兄莫不是金刀寨冉大寨主?闻名不如见面。”“刘瘟神,你也敢来么?不怕明日打断你的狗腿?”

铲平帮这些年隐然居绿林黑道的龙头老大,众人一进庄,群豪又忙着与少冲等人打招呼。少冲不喜与绿林人物打交道,便让姜公钓出面应酬。

少冲等人刚在小轩坐定,便报武当派真机子来访。少冲忙到庄前迎接,两人携手入庄,真机子道:“骆少侠,你终于想通了。这次与会之人虽以正派人士居多,但旁门左道、绿林黑道的匪徒却也不少,少侠身为绿林第一大帮的帮主,但贫道相信你能站在正派一边。明日大会上,我五宗十三派为你料理些小角色,对付南宫破及白莲教的妖人,就看你的了。千万不可心慈手软,抑或姑念旧情,而因小失大。”少冲自知他言下之意怕自己故意把玉箫让与南宫破败及白莲教,便道:“玉箫关系重大,晚辈当尽力而为,决不敢糊涂误了大事。其实道长剑术通玄,武功卓绝,只怕不在南宫破之下,若有良机,亦不可错过。”真机子微微一笑,道:“贫道岂有不知?南宫破武功精湛广博,贫道未与他动过手,殊无多大把握,走着看吧。”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对面的天坛峰,道:“李白诗云:‘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子扫落花’,天坛峰不是名利场,贫道恬淡明志,本不想武林多起争斗,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当真是身不由己啊。”

少冲见真机道长一脸的无奈,心有同感。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话,真机子才辞去。

真机子走后,朱华凤拉着少冲到后院的菊园赏菊。那菊园乃竹篱围起的一畦地,园中尽植菊花,五色绚烂,品种繁多,香气阵阵扑鼻。七名少女各穿一色衣衫,宛如七仙女一般,手中各提一个花蓝,肩扛一个花锄,罗袖香浓,玉容娇腻,逢人便抛媚眼。有几个粗汉忍不住上前调戏,众少女嘻笑着避开。

朱华凤眉头一皱,低声道:“这些女子行止轻佻,庄主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之人。”

少冲道:“咱们都没见过庄主,不知庄主是何等样人,他倒享尽人间艳福,弟子、侍从都是女的。”朱华凤道:“你羡慕么?”少冲开玩笑的道:“我若能当上驸马爷,有公主为妻,婢女自是不少,艳福可不比他浅。”朱华凤一听,脸色一沉,道:“你这人向来老实,怎么油腔滑调起来?以后不许你乱说。”少冲伸了伸舌头,道:“是了,公主既有懿旨,在下一介草民,焉敢不从?”

朱华凤道:“还有那个真机子,我看他说话言不由衷,你也要小心为是。”少冲道:“我看你是多虑了,道长虽身在玄门,仍忧心正邪气运,悯念苍生,实属难得。”朱华凤不以为然的道:“临行前你娘怎么告诫你?江湖上那些表面斯文正直、满口仁义道德的人不一定是好人,到时候就会露出禽兽面目。”少冲回想与道长的几次交往,怎么也不相信他是表里不一之人,当下也只一笑置之。

这时二人走到一个长青藤、爬山虎绕成的小屋前,里面摆了两盆异种菊花。朱华凤道:“这两株一名黄牡丹,一名红芍药。”少冲见那黄牡丹金色灿烂,红芍药浥露流转,与晚霞一加映衬更显妩媚,心想:“金牡丹似朱姑娘,红芍药似黛妹。”一想到美黛子,不禁郁郁起来。

朱华凤问道:“你心中不快活么?”少冲道:“这花此时尚娇艳,但过不了多时便要枯残,人也如此,青春有限,不早有作为,老来徒生嗟叹。”朱华凤闻言也是神伤,幽幽的道:“春去春会来,花落花会开,人呢,过去的还能重来么?”忽然笑道:“人家看花,花枝与笑脸相迎,咱们却难过起来,这又何必?走吧。”

二人走出菊园,信步观赏风景,抬眼望见岭上那古月山庄右临深峡,朱阁掩映,峨楼凌霄,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天台仙境。朱华凤沉声吟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了无痕,去似朝云无觅处。”吟罢又道:“庄主就如这庄子,虚无飘渺,似实又虚,叫人难测高深,说不定下面便是深峡,一不小心便掉了下去。”

二人悄立良久,不觉天晚,有人来请赴宴。群豪虽已就席,尚未开箸,专等少冲到来。少冲一到前厅,群豪如众星捧月,推少冲坐了主席。席上烹龙炮凤,酒池肉林,有些菜肴更是见所未见,十名少女在各席间穿插劝酒,两边萧韶迭奏,鼓乐喧阗。

有歌女按乐而歌《水调歌头》,辞云:“江水浸云影,鸿雁欲南飞。携壶结客何处,空翠渺烟霏。尘世难逢一笑,况有紫萸黄菊,堪插满头归。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人生如寄,何用辛苦怨斜晖。不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机。与问牛山客,何必泪沾衣。”

少冲低声对姜公钓道:“咱们如此开怀吃喝,不怕主人使坏么?”姜公钓道:“庄主应该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怕什么?”少冲知姜堂主老成持重,他既说没什么,心里便踏实了些。

席间有人叫道:“喂,庄主呢?出来见见咱们吧,咱们也好当面道谢。”这人声音宏亮,饶是喧哗声中,也有大半人听见,于是又有几人叫道:“主人盛情款待,咱们该当致谢。”“对啊,叫你们庄主出来吧。”“咱们各敬庄主一大碗酒,庄主若非海量,岂不醉死?”“玉箫英雄大会实乃武林一大盛事,也只有贵庄主这般阔绰之人才能一力承办。贵庄主有功于武林,若不出来讲几句话,便是看不起大伙儿。”说什么的都有,但说的人既多,又是各说各的,也只有他旁边的人能听清。

主持宴席的是别院院主樊夫人,只见她走到堂中道:“诸位请听奴家一言:我家庄主曾因机缘受惠于世人,对天下英雄好汉心怀感激之情,承办这次大会全是回报诸位,不必言谢。再者三十六处别院均有宴席,庄主无法分身兼顾,待大会上定出武功天下第一,庄主当亲自发榜,面授玄女赤玉箫,届时诸位亦可一睹庄主真容。”樊夫人的嗓音并不比众人为高,但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当是内功独到,造诣非凡。众人见她这么一说,便不再多说什么。

临近子时,群豪吃饱喝足,管家婆叫众女使送群豪到各寝处歇息。少冲早已与朱华凤商量好夜探古月山庄,便趁夜深人静之时,与姜公钓等人交待之后出了别院。二人绕上岭来,其时月隐星淡,秋虫低吟。少冲跃上一棵大树,放眼庄内静悄悄空无一人,这才同朱华凤跃进墙内。墙内是一处花园,微风初动,芳香袭人。二人蹑足潜踪,绕回廊,过角门,忽遇五个女使手提绛纱灯笼,笑闹着走过来。

二人便躲在一丛凤尾竹后,就听一个少女道:“今天席上有个英俊不凡的书生一直拿眼瞧着你,怕是看上你呢。”另一个少女道:“这些人有几个是好东西呀?就算他是真心真意,小妹却不敢领情,要让古姨知道了,非杀了小妹不可。”又一个少女道:“那倒是,红玫姐姐没胆子会汉子,有胆子想呢。”叫红玫的道:“死绿萼,你就不想么?哼,你的丑事,我可瞧见了。”叫绿萼的道:“我有什么丑事?”红玫道:“那日小妹从你枕头下翻出几册春书,还有一幅唐伯虎的春宫秘戏图……”绿萼道:“这有什么?古姨还看呢,你们不知道,古姨金屋里还藏着一个面首,夜夜供她淫乐,咱们却空闺寂寞,无福消受。有一次你偷看狗儿交尾,也给小妹瞧见了,当时你那双眼迷离,口中流涎的模样,是不是在意淫啊?”羞得红玫抓着绿萼直胳肢,众女皆笑。

待众女去远,二人从竹丛中出来,朱华凤轻声道:“这些少女看上去挺美,心里却如此污秽,物以类聚,看来那庄主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说间,忽听一阵古怪的乐声从西厢传来。二人好奇心起,潜到近处,从窗缝中望进去,见里面桔灯朦胧,一名高鼻细瘦、装扮奇特的女子正跳着波斯艳舞,两边奏乐的均非中土人氏,手中的乐器也见所未见。两名婢女看得兴致勃勃,身后绛纱垂地,隐约见里面坐了一个丽装妇人,怀中似乎抱着一只猫子。

不久舞罢,波斯胡女回里屋去了,又出来一个胡女,所穿衣衫薄如蝉翼,这时地上腾起紫雾,一条碗口大的赤蟒从雾中窜起,缠到她身上,她却并不害怕,抱着扭腰摆臀,与蟒共舞。那蟒长有丈余,一身狸红,不时吐出长信,与胡女作接吻状。

少冲、朱华凤看了直犯恶心,那两名婢女却看得津津有味。二人正欲离去,便听“喵”的一声,那只猫子似乎为赤蟒所惊,从绛纱里跑出来,奔向门外,那妇人起身似欲追出。二人心中都是一喜:“好了,她一出来,必会现了面目。”那知那妇人并未动一步,一条长练从纱底飞出,早将“雪狮子”缠起,也只一瞬间,长练即收,猫子回到那妇人手中,妇人才缓缓坐下,始终不发一声。二人见了,暗自骇异,心想:“原来这里藏着一位高手。若非乐声所掩,咱们早被她发现了。”不敢久留,当即由原路退回。

到了回廊,忽听一声轻响,有人跳墙而下,不久一个人影闪了过来。二人藏身暗处看去,隐约见那人是个女子,向后院潜去,少冲道:“这人也来夜探山庄,咱们瞧瞧去。”朱华凤点了点头,二人便跟了上去。那女子走到一排小棬外,径直开了一门进去,不久就听屋里传来男子的声音道:“众位姐姐,想死我了。”一听却是毛亮,少冲才知那女子乃毛亮假扮。紧跟着几声女子的惊叫,有少女道:“你……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古月山庄!”就听毛亮道:“我是你们的情哥哥,姓毛名亮。”又一少女道:“你不知道么?擅入山庄者死,尤其是男子。”声音却少了怒气,多了妩媚。毛亮道:“小生来陪众位姐姐耍子,你们不说,别人如何知道?”他说话间便有女子说道:“唔呀讨厌!”想是毛亮动起手脚来。一个少女笑道:“毛爷,不要性急嘛。”对另一少女道:“蓝雪姐姐,紫芹妹妹,反正古姨无暇过来,不会知道的,咱们就陪毛爷玩玩吧。”毛亮浪笑着道:“就是,青春有限,若不早寻风流快活,到老便令人生厌。”众女连声娇笑,不一会儿咿咿啊啊起来。

朱华凤听得面红耳赤,转身便走,少冲追上她出了庄,朱华凤才道:“不知廉耻。”只说了这四个字,自顾自回房睡了。

姜公钓其时未睡,见大王平安归来,方始放心,问道:“如何?”少冲道:“没见着庄主,也没瞧出半点端倪,但我总觉得其中邪门。”姜公钓劝他早些少冲也知夺回镇帮之宝责任重大,不敢胡思乱想误了明日比武,便合眼睡觉。他内功已入化境,一念存想,说睡便睡。不知何时听得有人呼“大王”,睁眼已是天亮,有女使送来面水、糕点,每人发一枝茱萸,说道比武之地设在天坛峰轩辕台。

众人装束停当,出门会齐了朱华凤、巴三娘,一行人先至庄上吃了早饭,由一名青衣少女陪着,向天坛峰峰顶出发。一路上群雄络绎不绝,说笑声声震山谷。人人头上插了茱萸,香气一路可闻。民间传茱萸有驱邪之用,九九重阳,登高饮酒,必插茱萸。

王屋山山脉绵亘,由阳台宫向天坛峰进发,远望天坛,如地柱擎天,上接尾箕,超然如在霄汉之表,势压尘寰百万峰,阅尽人间沧桑。

不一刻,登上极顶。立身眺望,云气四合,望嵩岳一点,端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隐见云气深处一条白龙蜿蜒折回,向东注入黄河,通百川沧海,南襟黄河一带,那便是济河了。顶上青松翠柏,花荣草蕤,旌旗高扬,偌大个广场中央有一个长八丈阔五丈的青石台。北面搭了一个看台,上列四十九名少女,着七色衣衫,中间空着一把太师椅,当是主人所坐。东、西、南三面皆搭芦篷,桌椅茶水齐备,当是为群雄观战所设。

那些少女便向群雄道:“这峰名为天坛峰,台名为轩辕台,都是有由来的。相传轩辕黄帝联合炎帝击蚩尤,曾在此设坛祭天,故而得名。”群雄有冲着玉箫来的,也有看热闹的,台虽名轩辕台,但在群雄眼中称其封圣台更为贴切,毕竟似此武林盛会二三十年才有一次,荣登榜首的自当是新一代武圣人。

这时群雄围在轩辕台四周,有说有骂闹成一团,有的更为抢占有利地势而争执起来。管家婆顾大嫂迈上看台,朗声说道:“众位请静一静,且听老身一言。”这一声响传数里,众人当即静场。听顾大嫂道:“自此时起,玉箫英雄大会算是开场了。老身先声明几句,排这玉箫英雄榜,本意是以武会友,促进武学长足进步,对武林也算一个了结。正派武功是武,邪派武功也是武,只要是武,就不分正邪,均可同台较量。每人只有一次上台机会,一旦下台便算落败。比武力求点到为止,但死伤在所难免。诸位不可因此而起台下干戈,一切恩怨当在台上了结,否则便是看不起老身,看不起本庄庄主。老身要言不烦,就说这么多。哪位英雄,便请第一个上台。”

她说罢回到太师椅旁,半晌却不见有人上台。有人想:“依大会规矩,似乎越是后上台越占便宜,现下人人都是硬手,谁敢第一个上台?”众人正你瞧我,我瞧你之间,却见一个大汉跃身上台,那人一身横肉,足有二三百斤,手拖一柄月牙铲,在台上打个四方拱,开言道:“俺叫宣大山,是山西大同府人氏,外号叫做‘铁塔’,今日上台,也不争那武功天下第一,只求榜上有名。哪位不服气的,上台来吧。”

他打着一口山西腔,台下没几个听明白,但瞧他那副蛮劲,猜他必在大吹法螺。只听台东、西南各有一人叫道:“我来也!”“小子,看我来收拾你。”两人竟是同时上台。一个手拿大刀,另一个空手。

宣大山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忽然想起一事,道:“二对一么?不行,不行。”

那两人对望一眼,拿大刀的倒翻一个筋斗下台。

空手的汉子灰布直裰,生得虎背熊腰,当下一拱手道:“在下济南府范文方,领教阁下高招。”说罢双手握拳,发出爆炒黄豆的声响。

宣大山左右在手心各吐了一口唾沫,以防铲柄生涩。大喝一声,两人凑到一处。

范文方使的是家传范家拳,三十出头便已深得范家拳之精要,并另有心得。他这次赴会,没指望夺到玉箫,只愿家传拳术扬威武林,名传天下。

他范家拳一招招使出来,竟逼得宣大山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退出台外,宣大山忽然惊觉,手中月牙铲疾风暴雨般连攻,又打到了台中央。宣大山喘了几口气,月牙铲慢了下来。便见范文方上前一步,一手托他肚脐处,一手托他前胸,叫声:“去吧。”竟将宣大山肥硕的身子托起向台下扔去。顿时尘土飞扬,宣大山摔了个四脚朝天。众人不禁大笑,有的想到宣大山的外号,脱口叫道:“好一招‘天王托塔’!”

忽然一声暴叫,仿佛雷霆万钧,有人跳上轩辕台。众人看时,见他燕须环颔,肌肉虬结,手执一对板斧,正是铲平帮迅雷堂堂主鲁恩。

鲁恩喝道:“唗!兀那山东人,敢伤我山西人,我这山西人,饶不了你这山东人。”举斧头便砍。

范文方见斧来得凶猛,虚应了一拳,疾退一步,再应一拳,又退了一步,想看清鲁恩的路数。

鲁恩斗大的字不识,也没有人教过他武功,乃是砍柴砍得多了,夜有所梦,遇一白须老人授他三十六路“南山神斧”,梦醒后只记得一半。虽只是南柯一梦,他天生神力,自此以后,斧法居然了得。他性子直爽,遇事奋勇当先,积功升任焦雷堂堂主。此刻见范文方一拳一退,自己颇占上风,便有些轻敌。三十回合后,范文方已然退到台边,再退就要掉下台了。但鲁恩几斧砍去,都被范文方轻易避开。鲁恩性子急躁,生怕他攻了回来,当下鼓劲猛扑而上,要将他挤下台去。

哪知范文方身法灵捷,忽然矮身,从鲁恩腋下下钻过。鲁恩一下扑空,直跌下台。正在那处观看的几人大呼小叫急闪,仍有慢了一步的,被鲁恩扑倒在地,呻吟不止。

鲁恩一个“鹞子翻”上台,道:“刚才是乐子自己掉下去的,不算,再来过。”

台下便有数十人叫道:“耍赖!”“输了便输了,什么算不算?”“山西人都是这般恬不知耻的么?”

鲁恩欲言无语,白了范文方一眼,下台回到铲平帮阵中,甚是气恼。

吕汝才接住,道:“鲁堂主,属下当为你报仇。”手提镔铁棍,一跃上台。

范文方打量眼前这人,扁鼻驴唇,一双豆眼,身材黑瘦,对方越是生具异相,他越不敢怠慢,当下抱拳当胸,问道:“敢问足下上姓台甫?”

吕汝才道:“无名氏。”抢上前,向范文方抡棍劈去。

范文方矮身避过,道:“吴兄,……”

吕汝才道:“呸!你才姓吴呢。”一腿踢去,扫地一棍。

范文方自幼习武,潜心研究武学,从未行走江湖,可说于人情世故所知甚少,以为人人都如他这么憨直。听了吕汝才之言,奇道:“在下姓范,双名文方,你弄错了。”见棍扫来,忙跳身拳击吕汝才小腿内侧。

范家拳端的厉害,吕汝才根本不是范文方的对手。未及五十回合,被范文方抢进内圈,一拳打中肚腹,顿觉五脏六腑都快散了似的。这么略一停,范文方飞起一脚,将他踹落下台。

台下顿时采声雷动,这个道:“这是什么拳啊?好厉害!”那个道:“范家拳在山东、直隶一带极享盛名的。”先前那人道:“姓范的连挑三人,准能进入前一百名内。”

这边巴三娘大起同仇敌忾之情,便欲上台。姜公钓拦住她,道:“不急,待会儿为大王扫清道路不迟。”

台上范文方又与另一个使大刀的汉子动上了手。不久也把他打下台。台下这个打听,那个询问,范家拳之名震动群雄,传得人人皆知。当场惹动一人,便是阳明派掌门蒲剑书。

蒲剑书心想小小范家拳即能扬威武林,阳明派的玄妙武学岂不震烁古今?当下取得真机子同意,走到台下,宏声念道:“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他运足内力,声传数里。场上群雄都是一震,向发声处看去,心想:哪来的教书先生,声音倒是不低。

却见人影一闪,台上已了一人,峨冠博带,美髯拂胸,身穿儒服,背负书囊。

范文方向他作了一揖,道:“老先生也会武功么?”

蒲剑书气从心生,这一问显得他对自己甚是轻视。当下强忍怒火,平心静气的道:“粗知一二。”

范文方还道他真的不会多少武功,说道:“这里群英会集,高手如云,个个身怀绝技,老先生只粗知一二,在台下看看也就罢了,上台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他本是一番好意,但在一代宗师蒲剑书听来,不啻于骂他十八代祖宗。当下喝道:“好狂妄的小子!你发招吧!”他自重身份,当然不愿先出手。

范文方顿感踌躇,生怕伤了老先生,但事已至此,总不可能举手认输,让一个教书先生排名己前。便道:“学生不恭了。”一拳自左向右一圈,心想:“我也不真击他,把他吓下台罢了。”

却见蒲剑书手起一指,向范文方手背一戳,范文方顿觉痛入骨髓,浑身猛颤。他尚不知怎么回事,急忙跳后几步细看,手背黑了棋子大一块,如遭火炙,惊道:“你……你用的是霹雳弹么?”

霹雳弹是汉阳霹雳堂的独门秘器,以之用于武道,近于下三滥的手法,向来卖与黑道,为正派之士不齿。范文方孤陋寡闻倒也罢了,偏说蒲剑书的“一指弹”是霹雳弹。

蒲剑书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出一句话,喝一声:“着!”指出如电,密如雨下。

范文方还未看清,左臂阴谷穴、右腿风宫穴,后背肾腧穴均已中指。身子一晃,便即摔倒,好半天没爬起来。他既没下台,便不算输。当下蒲剑书跨步过去,伸脚一勾一弹,范文方的身子如飞而出。

台下也有同情范文方的,见他如此下台,不但狼狈,且有性命之忧。却听一个声音响起:“欺负晚辈,算什么英雄?”半空中向范文方迎去一人,接住范文方身子轻落下地,跟着又跃上台。接人、放人、上台一连串动作竟是一气呵成,绝无停滞,身法之快,武林罕见。

蒲剑书见来人是个葛袍老者,须发斑白,容貌奇古,心想:“武功如此之高,武林中该有其大名才是。”便打个问讯道:“不知阁下尊姓?仙乡何处?”

那老者淡然道:“老朽不过是洞庭湖一烟波钓叟,名姓何足道哉?一指弹源出少林派一指禅法,本乃禅宗功夫,你毫无慈悲之念,以之伤人,情理难容。”

蒲剑书一笑道:“这轩辕台乃天下英雄一展身手之处。若心怀慈悲,何不成全别人,又上台来干么?”

老者道:“‘唐舜揖逊三杯酒,汤武征伐一局棋。’你争这名利,到头来又能如何?”

台下群雄见他二人只说不打,大不耐烦,喊道:“喂,开打呀!”“台上非谈天说地之处,两位要谈请下台,留与别人比武吧。”

蒲剑书道:“阁下不打便罢,不必啰嗦。”那老者道:“我若不走呢?”蒲剑书心下颇怒,道:“那就用指头说话。”他不敢大意,使出一指弹中最厉害的一招“檀那顿悟”,右手食指疾出。哪知老者也是这般,却是后发先至。

蒲剑书大为惊恐,急侧身后退,这才避过。指中劲力未吐,不免指肚胀痛。说道:“你……你……”

老者淡然一笑,道:“一指禅乃禅宗正宗武学,当年文成公涉猎儒道释三家,由一指禅创出一指弹,当中不免糅入了儒家的内省,道家的修真。你这一指弹法仅得其形,未得其神。”

蒲剑书沉吟道:“仅得其形,未得其神?”

老者点头道:“凝思静虑,拟形于心,方能形神兼具。心是天地万物之主,缠脱只在自心,心了则屠肆糟糠居然净土,不然纵一琴一鹤、一花一竹,嗜好虽清,徒具其表,魔障终在。你的一指弹功力要登峰造极,依老朽看,难啊。”说罢轻叹一声,便欲下台。

便有四名少女飘身上台拦住,道:“敢问老英雄尊姓?奴婢们好载入‘玉箫英雄榜’。”

老者道:“老朽乃一散淡之人,名姓不足留世。就当老朽没来过吧。”一跃下台,钻入人群,便如鱼入大海,须臾不见。

蒲剑书失魂落魄似的,口中犹自叨念着那八个字:“凝思静虑,拟形于心”,似乎已忘了比武一事。突然如梦初醒,大叫道:“龙溪宗的师叔!”趔趄了几步,从台上直摔了下来。

孔不语、吴不知、癞面书生等阳明派弟子不知师父何以不能自持,竟然摔下台来,急忙挤到台下探看。

余人都不知怎么回事,窃窃私语起来。有的道:“葛袍老者不知是谁,一招便败了鼎鼎有名的蒲大掌门。”有的道:“可又怪极,他却撇下得来的名次不要。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当真是天外神龙,夭矫灵动,令人难测高深。”还有的道:“蒲大掌门败得一塌糊涂,可谓连台也下不了了。”

真机子不禁皱眉,蒲剑书是五宗十三派第一个出场的人,未料输得如此惨重。他也不知这葛袍老者是谁,但既与五宗十三派作对,看来也非正人。

这时台上又有一对厮杀。一人头戴发箍,面相凶恶,行者打扮,使一柄日月禅杖。另一人身着黑衣,手使风火二轮。行者闪跃腾挪、穿插进出,甚是敏捷。黑衣人一对风火轮外生锯齿,转动起来,好似两叶大风车。

那行者一不留神,被火轮削中左臂,顿时血肉横飞,左臂掉地。他右手使杖,兀自强撑。黑衣人手中风轮掷出,行者受伤甚重,怎能闪避?大叫一声,右手自手背、手腕而至肩头,平平削下一块皮来。好在轮势已弱,未伤及脑袋。行者自知无法取胜,倒拖禅杖,拾起自己的左臂,下台去了。

台西忽然一声大吼,有人跳上台来。群雄识得,这人是五宗十三派神枪门的关中岳。

关中岳身穿英雄氅,手中一柄链子枪,昂立当场,有如渊停岳峙。当下自报了家门,手中枪尖一点,直指黑衣人左眼。

黑衣人双轮合击,砰的一声,将枪夹住。

关中岳奋力夺回,使一招“枪挑霸王”,挑黑衣人肚脐。黑衣人挥轮挡架,直震得虎口生疼。

再过几回合,黑衣人自知近攻不利,便退开几步,手中风轮掷出。

那轮子乃精钢打造,旋转起来,其利如刀。当下挂着风声,如离弦之箭,径奔关中岳。

关中岳眼明身疾,急忙一个弓步闪身,又还了黑衣人一枪。忽听呼呼之声,那风轮打个转,复飞回来。一低头,风轮贴头而过。虽未伤及皮肉,也斩断头发不少。

黑衣人接风轮在手,跟着右手火轮掷出。火轮刚出,风轮又紧跟而至。不容关中岳有喘息余地。

关中岳提枪往火轮上一拔,火轮歪飞坠地。眼见风轮八方旋转,难以下手。生怕不慎失手,轮子偏飞,非但自己受伤,还可能伤及旁人。当下不及多想,转身便奔。

那风轮在半空中划了个斜弧,飞回黑衣人手中。黑衣人早已拾起火轮,此刻一并掷出。两轮一高一矮,翻飞如电,覆及上空方圆三丈之内。

关中岳窜高伏低,每每间不容发。台下少见世面的,犹如身临其境,不由得心惊胆颤。

这时风火二轮自前后向关中岳攻去。关中岳一枪将前轮打开了去,眼见他人在台缘,若避后轮,势必掉下轩辕台。就见他纵身跳下,将要落地,忽伸枪在地上一撑,半空中一个倒翻,人已落回台上。

台下群雄见他这招临机应变,使得甚妙,连声叫好。

关中岳不待黑衣人反应过来,长枪一挺,已刺中他肩窝。耳听得一轮飞了回来,头也不回,回枪一击,枪头正中轮心。那轮斜飞射高,刚好掉在台缘,未致伤人。

黑衣人自知关中岳手下留情,倘若关中岳鼓劲而入,长枪岂不透肩而过?他捂了伤口,拾起风火二轮,垂头丧气下台。

少冲见关中岳获胜,心中也代他高兴。这时丐帮众人也上了峰,找到少冲,闹嚷嚷的问长问短。朱华凤装作不见。

台上关中岳不久将一使花枪的汉子和一使双刀的妇人打败。后来走上一个高瘦老者,脸色腊黄,形似枯槁。少冲一惊,暗道:“这不是许道清么?徐鸿儒也来了么?”张望人群,见人头攒动,挨挤不开,就算徐鸿儒也来了,也看不到他身在何处。

却听许道清高声道:“适才关大侠以枪拄地,不知是算作台上还是台下?

关中岳闻言一怔。

台下也有好些人存此疑问,经这老者一提,都道:“是啊,人虽未落地,枪已落地,该以哪个为准呢?”众人一齐向看台上望去,以期顾大嫂给予评断。

只见顾大嫂走到台前,道:“倘若人在台上,兵器掉落台下,当然不能算作人已下台。故而应以人是否落地为论。”众人一听颇有道理,便又回头瞧台上二人。

许道清道:“既然如此,许某以裂石开碑拳领教关大侠高招。”只见他从腰中摸出一张白纸,捏成一团,忽然一抛,化作满天纸屑。

其实这无非又是他的障眼法,但不知他底细的还以为他真的内力高强。关中岳并不认识他,何况许道清障眼法确实高明,一听什么裂石开碑拳,眼见他捏纸成屑,想也没想,便即信了。说道:“高招不敢!请!”

许道清打个拱,霍的一声,一拳拍出。

关中岳见他没有兵刃,自己若以枪胜他颇不光彩,当下枪藏后背,右手使掌,与许道清斗了起来。

他掌、指、腕、肘并用,单掌对双拳,丝毫未落下风。任许道清手脚并用,关中岳气定神闲,见招拆招,俨然大家宗匠的作派。

台下群雄均想,这般打法,许道清显然已经输了,但以本次大会的规矩,未得一人落台便不分胜负。

许道清拳法、功力均不及关中岳,五六十回合下来累得大汗淋漓,暗生歹意,当下双掌平平推出,两股白烟自袖底冲向关中岳脸上。关中岳猝不及防,顿觉双眼剧痛,不能视物。急忙挥右掌护住前心,左手枪兜转击打。忽觉肩头一痛,顺势倒退几步。

台下见此情景,一片哗然,有的破口大骂许道清施用卑鄙手段。许道清毫不理会,抢上前又一掌拍出。台下有人大叫:“掌来啦!”“面门!”关中岳剧痛之下,待到掌来时才闻声而避,终是慢了一步。一震之下,差些摔倒。但他仍不惧怯,舞动链子枪,护住周身要害。竖起双耳,听声辨形。

许道清几番攻过去,都因他枪法厉害,近不了身。心中一动,舞动双掌,却不进攻,将关中岳渐渐引到台边,突然脱下一只鞋子向台下扔去。

关中岳听得风声,踏开一步,挥枪刺去。台下好几人齐声低呼,甚为他担忧。关中岳也觉这一脚踩下去颇不对劲,刚想收腿,不防背心被许道清拍了一掌,震得跌下台去。

便有数十人大叫道:“使诈,不要脸!”“洒石灰,胜之不武!”

许道清道:“嘿嘿,兵者,诡道也,武学之道,亦复如是。高手比拼,各尽所能。但力是主,智是辅,武是本,计是末,若一门心思钻研计谋而荒废武功,舍本逐末,我辈所不取也。”众人听他振振有辞,一番诡辩倒有些道理,何况顾大嫂的开场白便说得明白,正邪武功都是武功,均可同台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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