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团的攻击彻底顿住了。
暗青色的鳞片悬在半空，纷纷对准了科研女子等人的位置，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全数激射而出。
可此刻，却再难落下分毫！
那些从混沌空间里涌出的灰白色细线还在颤动，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明明灭灭地悬在半空。
连带着周围翻滚的异种能量都滞涩起来。
苏清婉的目光掠过那半寸距离，落在叶云怀里昏迷的科研女子身上。
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污，后颈被林砚推搡时蹭到的军绿色光斑还在泛着淡光，像枚未干的印记。
“火凰。”
苏清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唳——！！！”
始终没有动作的火凰，此刻从苏清婉的腰间振翅而起，金色的羽翼掠过大厅上空，带起的气流卷起满地碎纸。
那些原本散落在机甲残骸旁的实验报告、画着槐花树的草图、还有几张泛黄的照片，竟被气流托着，缓缓飘向光团。
纸张掠过火焰时没有燃烧，反而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第一张落在光团前的，是张边角卷起的实验报告。
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下的：
7月 12日，活性酶提取失败第37次，林砚的基因衰败又快了些，他今天没胃口，连我熬的粥都没喝。
第二张是张医院缴费单，金额旁用红笔写着“这个月的工资够买三支抑制剂”。
字迹边缘有被水晕开的痕迹，像是泪渍。
最后飘来的是张合照。
照片里的科研女子穿着婚纱，挽着穿军装的林砚，两人站在槐花树下，林砚的肩章擦得锃亮。
科研女子的头纱上沾着片白色的花瓣。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
结婚一周年。
林砚说等他伤好，就带我去哨所旁看槐花林。
苏清婉夹起其中几张纸，指尖捏着张被揉皱的日记，纸页边缘还留着牙印，显然是主人极度焦虑时咬的。
“她为了找能延缓你基因衰败的活性酶，偷偷从长城数据库调异种基因序列，从核心实验室调到望河镇的分部。”
苏清婉平静的声音穿过滞涩的能量，清晰地落在光团里，“同事说你必死无疑，劝她早些时日改嫁，她没辩解，只是每天下班后往你病房跑。”
她抖开那张缴费单，指腹点过“抑制剂”三个字。
这些，都是先前她在学校里面所观看过的。
此刻一字一句念给林砚听。
“用军功换的特供抑制剂太贵，她打了三份工，白天在实验室记录数据，晚上去便利店收银，凌晨还要去医院帮护工换床单，就为了多攒点钱……”
最后，她将那张婚纱照推到光团前，照片上的林砚笑得眉眼弯弯，根本不是后来那个被鳞片覆盖的狰狞模样。
“她说，等你伤好，就一起去看槐花林。因为这个约定，她每天在实验室画槐花，画了整整五年。”
“连你变异后躲进钟楼，她都没走，就在画室里等，画你没变色的脸，画你还能笑的样子。”
苏清婉抬手，将所有纸张朝着光团挥去。
这里的空间还被规则同化着，纸张穿过暗青色鳞片时没有受阻，像穿过半透明的水。
它们落在光团中央，恰好堆在那半片暗金色鳞片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光团没有任何反应。
暗青色鳞片依旧覆盖着军装轮廓，四只大眼的瞳孔里还是混沌的黑白，仿佛这些纸张只是无关的尘埃。
叶云屏住呼吸，看着那些纸张在光团里静静躺着，心脏悬到了嗓子眼。
他不信这些纸能比炮弹有用，可苏清婉的神情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他觉得，或许真有什么会不一样。
就在这时，一叠日记从纸张堆里滑了出来。
最上面那页的字迹被泪水泡得发涨，却能看清鲜红的字迹，那是用红笔写的，用力到划破了纸页：
“他们说你变成了怪物，甚至有人说我活该被枪毙。可他们没见过你为了护新兵被蚀骨虫酸液泼中的样子，没见过你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分给我的样子。”
“林砚，就算你现在长了鳞片，你也是我的英雄。”
鲜红的字迹像道烧红的针，精准地刺中光团中央的军绿色光斑。
“嗡——！！！”
光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暗青色鳞片像被沸水烫过的皮肤，瞬间泛起褶皱，竟开始成片剥落！
那些覆盖在军装轮廓上的鳞片簌簌掉落，露出里面被鳞片压得变形的军徽。
徽章上的长城图案虽模糊，却依旧能辨认！
“吼——！！！”
四只巨大的黑白眼睛剧烈收缩，瞳孔里的混沌迅速褪去，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日记上的鲜红字迹。
紧接着，那双眼眸里涌出了不属于异种的情绪。
不是凶戾，不是迷茫，是纯粹的痛苦。
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
“嗬……嗬……”
重叠的声音从光团里挤出来，这次没有异种的尖啸，只有林砚沙哑的、近乎窒息的喘息。
它看着那叠日记顺着鳞片滑落，看着上面记录的
“她被同事排挤时躲在楼梯间哭”。
“她为了买抑制剂在寒风里站了三小时”。
“她偷偷去钟楼看他时被鳞片划伤，却把带血的纱布藏起来”……
每一行字，都像一把刀，割开异种本能的伪装，露出里面那个还在挣扎的战士。
光团的轮廓在迅速变化。
暗青色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作淡青色的雾气，被周围的火焰卷成青烟。
四只大眼彻底消散，露出林砚原本的眼睛。
那是双属于军人的眼睛，此刻却通红一片，泪水顺着半透明的脸颊滑落，砸在日记上，晕开了鲜红的字迹。
他不再是那个被异种本能操控的怪物。
军装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肩章上的纹路、袖口磨出的毛边、甚至虎口处那道旧伤，都和照片里的模样渐渐重合。
只是他的身体还在半透明的状态，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影子。
林砚缓缓蹲下身，颤抖着捡起那叠日记。
他的手指穿过纸张时，纸页没有穿透，反而被他稳稳捏在掌心，他正在从规则同化的状态里剥离，正在变回那个会疼、会哭的人类。
“她……”林砚的声音哽咽着，几乎不成调，“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他总以为她在实验室顺风顺水，总以为她的工资足够开销，总以为她每天笑着来病房，是真的没烦恼。
直到此刻看到这些字，才知道她为了那句“等我伤好”，扛了多少冷嘲热讽，受了多少委屈。
“呜……”
压抑的哭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把日记紧紧按在胸口，半透明的肩膀剧烈颤抖，连带着周围还没散去的异种能量都跟着颤。
那些悬在半空的灰白色细线，竟在哭声里慢慢淡化，最后化作点点微光，落在他的军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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