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字的颜色是诡异的深红色。
看着就像是凝固了很久的血，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让人心里发毛的光。
每一笔每一画都很清楚，横是横，竖是竖，工整得有些刻意。
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眼里总觉得不踏实，好像随时都会随着人的呼吸晕开、变形。
这种感觉特别不真切，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硬印过来的一样。
“我们做到了。”
王姐手里紧紧攥着消防斧。
因为太用力，斧柄上的木纹深深嵌进了她的掌心。
她从后视镜里望着那座越来越远的超市。
超市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那里面曾经发生的混乱和绝望，好像都被这层灰盖着，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老张和老王……他们的冤屈总算能说清楚了。”
这p话说完，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咯吱”声，一下下在耳边响着。
王姐的肩膀轻轻耸动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小李默默地拧开了车上的收音机。
“咔哒”一声轻响之后，收音机竟然真的发出了声音。
一开始只有“滋滋”的电流声，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大家都觉得这收音机肯定坏了的时候，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从杂音里钻了出来。
似乎是信号特别不好，听得一卡一卡的：
“……这里是救援队……重复……西郊区域……发现幸存者信号……”
这声音虽然模糊，却像一道微弱的光，一下子把车厢里沉闷的空气撕开了个口子。
王姐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还含着泪，却闪着一丝不敢相信的希望。
小李握着旋钮的手紧了紧，指尖因为用力有点发红。
坐在副驾驶的红衣女人也微微侧过脸，原本紧绷的下巴线条，好像柔和了一点点。
纪白舟看着身边的三个人。
她的眉头还是紧紧锁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怎么也松不开。
她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把他们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可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不但没消失，反而不断疯长着。
如果这真的是这个副本的结束的话。
那系统在皮卡车刚开动的时候，就该弹出提示说“副本已结束”了。
可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
脑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机械的提示音。
现在这样子，真的不像是一切都结束了。
皮卡车还在往前开，窗外的东西不停地往后退。
路边的树光秃秃的，枝桠歪歪扭扭地伸着，像一个个沉默的影子，就那么看着他们。
纪白舟心里清楚，这所谓的“逃出来”，说不定只是另一个开始。
但是，这明明就是一个发生在超市里的副本。
按道理说，他们的活动范围就该被限制在那里，不可能跑到别的地方来。
不然的话，这个副本的范围也太离谱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纪白舟皱着眉。
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身边的三个人。
王姐还在伤心，时不时抽噎一下。
小李盯着收音机，好像怕错过一个字。
红衣女人靠在椅背上，看着挺放松，可手指轻轻抖着，暴露了他心里的紧张。
这时候，纪白舟脑子里的好多细节，突然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全都堆在了一起。
从一开始进这个副本，她遇到的那些人就很奇怪。
他们说话做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每个人的眼神、动作，好像都藏着什么秘密。
还有这个副本里，总是出现断手的暗示。
每个Npc身上，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道具。
这些东西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都没什么道理，就像被谁随便放在那儿的。
还有小李。
一开始遇到他，他还虚弱得不行，走路都摇摇晃晃，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突然变得精神十足，身上还冒出好多他们正需要的东西。
这些道具在关键时刻帮了大忙，可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儿来的。
还有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她和小李之间，好像有点说不清楚的敌意。
他们那种关系，让人看着糊涂，理不出个头绪。
这一切加起来，就像一个没写好的剧本。
拼拼凑凑成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游戏副本，可又好像想说点什么。
纪白舟又想到，他们几个人好像都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
她问起的时候，他们就找各种蹩脚的理由躲开。
眼神躲躲闪闪，说话也含糊不清，就是不肯大大方方地告诉她。
这种奇怪的举动，肯定藏着什么事。
纪白舟抬起手。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越王勾践剑。
剑身凉凉的，摸上去很光滑。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手里一直都是这把剑，根本不是什么拖把杆子。
可为什么他们会把剑看成拖把杆子呢？
除非，他们看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她。
还有之前那个男人。
不管她做什么，哪怕是果断地杀掉那些丧尸，鲜血溅得到处都是，他也一点都不怕，还敢威胁纪白舟。
一开始，纪白舟以为他没看清她的本事，或者是太自负了。
可现在想想这个副本里的各种怪事，她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大胆得有点吓人。
他们会不会一直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我？
而是他们自己想看到的样子？
又或者说，他们不是不想看清楚，而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只能看到被改变过的我？
那是谁在限制他们呢？
为什么他们看不到真实的世界，只能看到一个拿着拖把杆子，看起来不怎么厉害，却坚持不懈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想到这里，纪白舟浑身突然一冷。
一种强烈的不对劲的感觉，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头顶。
不光是他们，只能看到这些被改过后的东西。
其实她自己可能也是这样。
仔细想想，她看到的好多事情，都没法用正常的道理来解释。
这个副本的逻辑，越到后面越乱，好多事都说不通。
好多道具到了后面，都是突然冒出来的，一点预兆都没有。
就像地下室里为什么会有个消防工具箱？
还有通风管道的钥匙，为什么偏偏在小李手里？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人的想象。
一个想得不仔细、漏洞百出的想象。
这个想象只搭了个大概的架子，比如他们要逃出去。
可具体怎么逃，走哪条路，却没想清楚。
所以，当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只能临时加一些没道理的片段。
想从这些乱七八糟的片段里，拼出一条能逃出去的路。
可这样拼出来的路，真的能通向安全的地方吗？
纪白舟心里充满了疑问。
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感觉自己好像陷在一个梦里。
这个梦既真实又虚幻，让人分不清真假。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王姐还在为老张和老王难过，小李还在盼着救援队的消息，那个男人依旧沉默着。
他们好像都觉得，只要等救援队来了，一切就都好了。
可纪白舟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她又再次想起那些断手的暗示。
断手……求生……
这些密密麻麻的线索再次汇聚在了纪白舟的脑海中。
最后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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