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齐曜向旁侧挪了挪，嗓音里压着明显的不快：“他是阿尔契的外甥！是太子殿下引荐我们相识的！”
林昭昭只觉得心口一紧。
阿尔契——那是南央金的生父。
当年南拉姆力排众议执意嫁他。婚后阿尔契便长留西凉王庭，直至他为保护身怀六甲的南拉姆以身挡刀血溅黄沙。
他的陵寝在西凉雪山金顶。
每年她都会遵照师父的安排前去祭拜，可她连他的画像都未曾得见。
师父们只是拼命的传她各种功夫技艺，关于生父的事他们几乎是只字不提的。
他年轻时候是不是也和阿尔萨一样俊美？一样鲜活动人？
齐曜等了半响不见林昭昭发问，也没有再朝着他身旁移动，长臂一伸将林昭昭拉到怀里：“怎么了？”
林昭昭身子软软地靠着他，嗓音也糯糯的，似含着一腔难言的情绪：“我在他墓前磕了十多年的头……忽然听你提起这名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我连他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齐曜拉过锦被将两人一同盖住，手臂轻轻收紧，让林昭昭更深地陷在他怀抱里。“人们都说外甥似舅，”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低沉而温柔，“算起来，阿尔契当年仙逝的年纪，正与如今的阿尔萨相仿。你可以从他身上看到他的影子的。”
“照这么说，”林昭昭仰起脸，眸中闪着微光，“阿尔萨和我算是表兄妹的关系了？”
“八竿子打不着。”齐曜轻笑，尾音拖得悠长，“从血脉上讲你是林家血脉！”
“倒也是……”林昭昭轻叹一声，将脑袋重新埋进他温热的颈窝，声音渐渐低喃下去，“那就是什么关系也没有的……”
“有啊！”齐曜懒懒道，“他和我算是好友.....”
二人相拥，在朦胧夜色中沉入梦乡。
次日天光微亮，齐曜便被外间的争执声唤吵醒。
只听阿尔萨那口音独特的大梁话响起，带着几分执拗：“我、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福安的声音则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不行！您是太子派来的贵客不假，可也没有大清早硬闯我家主子寝帐的道理！”
“有何不可？”阿尔萨理直气壮地反驳，“我以前还和他一起睡过呢！”
“此一时，彼一时！”福安又急又窘，脱口而出，“那时殿下是独自一人！”
“嗯？”阿尔萨闻言，那双碧蓝的眼眸顿时写满了惊奇与不解，追问道，“如今不是一个人了？他和谁一起睡的？”
福安扶额，无奈地压低声音：“林姑娘……”
“林姑娘？”阿尔萨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惊讶得提高了声调，“可我并未听说他成婚啊？难道你们大梁风俗竟如此……开化？没成亲也可以一起睡？”
“等等！”阿尔萨那双碧蓝的眸子瞪得滚圆，紧紧盯着福安圆润的脸庞，仿佛要从中找出答案。“你口中的林姑娘，莫非就是那日我在他房中撞见的那位？这才过了多久，你们那位向来不近女色、清高自持的主子，就这么……这么轻易被人攻陷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夸张，带着一种为朋友不争气而痛心疾首的意味。
“这、这简直太不矜持了！”他挥舞着手臂，声音里满是替自己鸣不平的委屈，“想当初，我为他引见了多少我们波斯的绝色佳人，环肥燕瘦，风情万种，他可曾有过半分动容？连正眼都吝于给予！林姑娘确是美貌，但是年纪太小了吧！我带来的美人，也未必就逊色于她啊！”
阿尔萨越说越气，越气嗓门就越大：“凭什么呢？凭她胆子大？生扑的吗？你们主子都不反抗的吗？”
林昭昭正睡得香甜，朦胧间只听外间传来“生扑”、“不反抗”等字眼，心中猛地一惊，霎时睁开了双眼。
却不料，径直撞进一双近在咫尺的眸子里——齐曜不知已醒了多久，正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被她骤然睁眼抓个正着，他眼底掠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急忙移开视线，原本瓷白的脸颊倏地染上一层绯红，连耳根都透出薄薄的羞赧来。
林昭昭在睡意朦胧间，依稀辨出阿尔萨的声音，几乎是贴着齐曜的耳畔低声惊呼：“阿尔萨来了？怎会这么早……”
映入她眼帘的，是齐曜近在咫尺的、正微微上下滚动的喉结。他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不早了……”
林昭昭闻言抬眼，才发觉帐外早已天光大亮。她慌忙从齐曜温热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你怎么不叫醒我？”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望向帐门，“他……他不会直接闯进来吧？”
齐曜却好整以暇地单臂撑头，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她的慌乱，故意拖长了语调，低笑道：“嗯……有可能呢.....”
两人昨夜和衣而卧，林昭昭一骨碌坐起，伸手抓过一旁的披风将自己裹紧，催促道：“快些起来！”
齐曜却是不慌不忙，从容地将被子叠好，语气平和：“无妨，他不过是不服气罢了。”
“不服气什么？”林昭昭一边系着披风带子，一边快步走到镜前，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散乱的鬓发。
齐曜放下叠好的被子，缓步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指尖轻柔地拢起她的青丝，缓缓梳理，一边透过铜镜看着她略带羞窘的眼睛，慢条斯理地凑近她耳边低语：“不服气……我这么快，就被你扑倒了。”
“我没有！”林昭昭猛地转过头，眼底有怒意燃起，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我何曾扑倒过你？”
话音未落，她自己却先愣住了，仿佛被自己的话点醒。她怔怔地望向镜中齐曜深邃的眼眸，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之前提的那两个条件……如今看来，我一个也不能做到了。齐曜，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齐曜的条件是做回南央金，杀了赫连斥勒，如今看一个都完不成了。
两人是一起睡了，但是和外人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啊！
齐曜是抱着她甚至有时候亲吻她，但是从来不会再进一步了……
他的自持力大的有点不正常啊，还是说她对他的吸引力完全不够！他爱的只是因为她有南央金的记忆而不是她。
如此想着，林昭昭眼圈顿时就红了：“齐曜，如果我只是林昭昭，你还会这般对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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