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都不行！”
苏鹰变得烦躁起来，将手里的纸张全部撕碎，又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叮铃哐当的声音，引来其他宿舍的瞩目。
她披上外套，跑出宿舍楼，轻车熟路地跑向教师办公室。
因为上午的课程不算太多，教授们显得有些清闲。
但当他们看到苏鹰的那一刻，顿时低下头，假装忙碌了起来。
毕竟这个来自东方国度的学生，有着远超普通人的敏锐能力，常常问得他们哑口无言。
前年从剑桥大学跳槽过来的几位教授，在看到苏鹰的时候，总有一种对某位姓苏的天才学生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他们只当是自己分不清亚洲人的面部特征，不会这么巧的。
绝对不能有这么巧！
“伊文斯教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苏鹰拦下了正在查看论文的物理学教授，将自己钻研的问题脱口而出。
听到她研究的东西，办公室里的教授们纷纷抬头。
然而，沉浸在问题中的苏鹰，没有察觉到周遭氛围的变化。
伊文斯教授的头发花白，戴着一副眼镜，他听到苏鹰的问题，多看了这个年轻的女学生几眼。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苏鹰带到了下面的花坛里。
“李，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也很适合做研究工作，你研究的这个问题，早就有人成立了研究课题。”
伊文斯教授拥有上世纪贵族的绅士优雅，不疾不徐地说道。
苏鹰连忙就来了精神：“真的吗？那我可以加入这个研究课题吗？”
伊文斯教授的面目慈祥，看向这位年轻天真的小女士，提醒道：“可以，但前提是你有足够的天赋能力，以及一个m国国籍。”
“国籍？”
苏鹰怔怔地望着他，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想让我抛弃自己的祖国，成为m国人？！”
这样的条件，让她感到出奇的愤怒：“当初我进校的时候，你曾经告诉过我们，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不要用狭隘的目光限制科学的发展，但你现在又为什么……”
“科学没有国界，但是科学家有国别。”
伊文斯教授拄着手杖，以长辈的姿态，谆谆善诱道：“你一直泡在实验室和宿舍里，可能还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敌人全面侵袭，战争全线爆发，或许再有六个月的时间，你的祖国就快保不住了。”
苏鹰下意识地反驳：“这不可能！”
那边有她的爸爸和老苏，他们这么厉害的人，绝不会被轻易打败。
伊文斯教授看她坚决不信的样子，道：“你可以找你的同胞打听现状，情况不容乐观。”
苏鹰强忍住心里的震惊，礼貌告别，就奔向了宿舍。
她收拾东西，想要去校外寻找沈绵心。
沈绵心的进度比她更慢一些，还在读高中二年级。
然而，不等她离开宿舍，沈绵心和她们名义上的父亲就找到了她。
“金陵被袭击，谢帅身亡，苏院长被掳到了敌军阵营，我爸爸……我爸爸也被炸死了！”
“苏鹰，我、我们该怎么办啊？”
沈绵心哭得泣不成声。
苏鹰的手脚冰冷，如坠冰窟，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们都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姑娘，纵使再怎么聪明，在即将国破家亡的困境之中，也依旧显得束手无策。
蓦地，苏鹰动了起来，在宿舍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啊？”
“我要回国。”
“你疯了吗？国内到处都是战争，我们都不一定能活着回金陵！”
“那我也要回去！”
苏鹰铁了心地要回国。
她的父亲身亡，生母被掳，故国故乡即将覆灭，她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安心逃避？
沈绵心还想要阻止她回去送死。
苏鹰的性格执拗，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学物理吗？”
沈绵心摇了摇头。
“因为我要去炸人！”
她推开了挡在门口的沈绵心，一往无前地冲了出去。
——
一名精通汉语的日本老师，站在黑板前面。
下方坐着二十余名孩子，最小的只有四五岁，最大的有十一二岁。
那老师留着八字胡，手里拿着教鞭，指着黑板上的五十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导着。
底下的孩子们睁着茫然的眼神，认真学习着。
年龄较大的孩子，压根就学不会另一种语言，读起来格外别扭。
然而，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却像是不会说汉语，反而将这种语言当做了自己的母语，说得流畅且自然。
老师奖励了那些年纪小的孩子，转身呵斥了还不会读的孩子们。
孩子们纷纷羞愧的低下头。
苏阮站在教室的外面，透过一扇窗户，看到了黑板上的那行字。
她看到那些孩子的教材书上，全部是关于别人的历史与文化，却对自己祖国的历史文化一问三不知。
苏阮的下颌紧绷，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之情。
“苏先生是教育大家，对于武藏老师的教育水平，不知您有何高见？”
程澜站在她身后的位置，虽然是态度温和地问道，却处处透着戏谑的嘲讽之意。
苏阮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下去。
“好手段。”
“你们不仅是想要这片土地，还想要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也接受你们的教化。”
“你们想要让他们的世世代代，忘记他们的来处，忘记他们的愤怒！”
“真是赶尽杀绝的好手段！”
程澜只是轻呵一声，没有开口反驳。
然而，那名八字胡的老师，却得意满满地说道：“苏先生，您说错了，这些孩子是自愿进来的。”
“因为我们的文化，比你们的更加先进。”
“这些年里，你们有多少人到我们的国家留学，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这些孩子们，也是他们的父母亲自送进来的，想要学习我们更优秀的文化。”
苏阮听得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事实的一部分。
最后一个王朝覆灭，外敌侵袭，军阀相争。
在这样动荡不安的格局之下，底层百姓吃不饱穿不暖。
有一部分前朝遗民，妄图恢复王朝统治，恢复原来的官阀荣光。
还有一部分的百姓早已麻木，只想要过个安稳日子，无论上面坐着的人究竟是谁。
当这个地方被彻底攻破，竟然让底层百姓短暂地摆脱了地主乡绅的压迫，让他们短暂地庆幸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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