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眼皮都没抬，只在黑影踮脚靠近炕沿时，突然翻腕抓住对方探过来的手腕。
那手腕没什么力气，皮肤细嫩得不像常年干活的人，却透着一股汗馊味。
“谁？！”黑影被抓得吃痛，惊得变了调。
叶蓁蓁没应声，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对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王老五。
她心里冷笑，手上力道却没松，反手一拧，王老五疼得“哎哟”一声，半个身子都被按在了炕沿上。
叶蓁蓁攥着王老五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指节捏得发白。
王老五疼得额头冒汗，却还梗着脖子想挣开，嘴里嘟囔着“你个小贱人还敢动手？”。
“小贱人？”叶蓁蓁冷笑一声，突然扬高声音，字字清晰地砸在地上，“王老五，你深更半夜闯我闺房，手往我枕头底下摸，是想偷东西，还是想耍流氓？”
这嗓子又脆又亮，像块石头扔进静水里，瞬间荡开涟漪。
院里的虫鸣仿佛都停了，紧接着，院墙外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咳嗽，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叶蓁蓁早料到会有人来看戏，毕竟张老太和叶全来那点心思，在村里未必藏得住。
她故意没关紧东屋的窗，就是要让墙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没有！”王老五还在嘴硬，叶蓁蓁却突然松手，顺势往炕里缩了缩，声音里带上几分刻意做出来的惊慌，“爹娘！哥哥们！快来啊！王老五闯进来要抢东西！”
这一声喊得真切，对面西屋的灯“唰”地亮了。
叶全国右手杵着拐杖，左手举着煤油灯冲进来，灯盏晃得厉害，光线下王老五的脸又青又白。
李秀兰紧随其后，一看见王老五就扑上来要撕打：“你个挨千刀的王老五，半夜不睡觉，来我们叶家做什么？”
三个哥哥也涌进来，叶卫华一把将王老五薅起来，拳头都举到了他眼前：“说！你到底想干啥！”
王老五被这阵仗吓懵了，眼珠乱转着找退路，嘴里反复念叨“我就是路过”。
叶蓁蓁慢慢坐起身，拢了拢衣襟，目光扫过门口——那里已经挤了几个探头探脑的村民，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引过来的。
她清了清嗓子，突然转向王老五，语气平静却带着寒意：“路过？路过能摸到我枕头底下？你可知现在是新社会，闯姑娘闺房图谋不轨，按规矩是要抓去农场劳改的？”
“劳改”两个字像针，狠狠扎在王老五心上。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被抓去公社，一听这话腿都软了，脸色瞬间灰败。“我……我……”
他舌头打了结，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叶蓁蓁。
叶蓁蓁步步紧逼：“是有人让你来的吧？不然凭你这胆子，敢闯叶家？是许了你钱，还是许了你别的好处？”
“就是啊王老五，你快说呀，就你这胆子，平常干点小偷小摸的事还行，这真让你闯人家家里面来肯定是为了什么好处！”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大概就是让王老五交代，到底是谁派他来的。
王老五咬着牙不吭声，额头上的汗却顺着脸颊往下淌。
“不说？”叶蓁蓁忽然对叶全国道，“爹，去叫村支书和民兵来。
就说二流子王老五半夜闯闺房，意图不轨还想偷东西，按规矩送公社处理。”
“别！”王老五终于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说！我说！是张老太和叶全来让我来的！”
这话一出，门口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的声音像涨潮似的涌进来。
“张老太？她咋能让干这事？虽然说蓁蓁这闺女也不是他们的亲孙女，但好歹也养在叶家这么多年。”
“还有叶全来？他们图啥啊？”
王老五索性破罐破摔，带着哭腔喊：“他们说……说偷回你枕头底下那一百块的欠条，就给我10块钱！
还说……还说只要我闯了你的房，坏了你的名声，你就只能嫁给我……他们说这是大伯写信来吩咐的，说那钱太多了，不能还……”
李秀兰捂着心口直喘气，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们家是刨了谁家的祖坟啊……要这么糟践我闺女……”
“哎，李家婶子，你也别哭啊，这万一是王老五挑拨离间呢？”
“你说啥呢王家婶子，这不明摆的吗？除了张老太和叶全来，这还有谁想要蓁蓁那丫头手里的欠条？”
叶蓁蓁看着眼前的乱局，眼底却一片清明。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些所谓的亲人，为了钱能有多龌龊。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既然说没这事，那不如现在就去跟叶奶奶对质？正好让支书和大伙都做个见证。”
王老五立刻应声：“对！去对质！我没说谎！”
叶全国脸色煞白，一边是自己养了十多年放在心口疼的闺女，一边是养育了自己十多年的母亲。
叶全国咬着牙，对村支书道：“小军，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今天这事，必须说清楚！”
月光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叶奶奶家走去，蝉鸣依旧聒噪，却盖不住村民们的议论声，还有王老五时不时的哭喊和叶国强的辩解，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一行人刚走到张老太家院门外，就见屋门“吱呀”开了，张老太拄着拐杖站在门内，叶国强缩在她身后，两人脸上都带着惊慌。
显然，刚才的动静早传到了这里。
“大半夜的吵吵嚷嚷，是要掀了我这老屋？”
张老太强作镇定，拐杖往地上一顿，“全国，你带着外人闯娘家，是要翻天？”
“娘！”叶全国红着眼眶，指着王老五，“您自己问问，他深更半夜闯蓁蓁房里，是不是您和三弟指使的？”
叶奶奶眼皮一跳，扫了眼王老五，立刻撒泼道：“你个二流子！是不是偷东西被抓，想攀咬好人？我老婆子可没闲心管你们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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