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是李秀兰他们一行人。
他们一进门就看见炕边的小白，李秀兰和叶卫诚从小白失踪后就没见过小白，现在的担心自然不是假的。
三步并两步跨到小白身边，推开站在中间的叶卫东。
李秀兰是个心软的，见到这样的小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哎呦，这小可怜见的，下次可别乱跑了。”
叶卫诚附和着点头，看天色也不早了，提议道：“大家都忙了一天了，赶紧去休息吧，明天不下雨的话，肯定又得上工。”
叶卫东挠挠头：“娘，老二，爹在灶房里面煨了一些姜糖水，就等着你们了，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李秀兰说不急，先让叶未成去喝一点暖暖身子，自己则是转身去到柴房那边，把前几天刚洗的被子拿出来。
被子是蓝布面的，已然洗得发白，边角却缝得整整齐齐。
“这是前儿刚晒过的，”她把被子抱到叶蓁蓁房间去，顺手给它铺好，“秀梅今晚就和囡囡挤挤了，暖和。”
钱秀梅不敢点头，她记得姑妈说叶蓁蓁不喜欢和外人睡一个屋，让他先讨好叶蓁蓁，争取留在叶家，这样才能和傅逸有多接触的机会。
可现在……钱秀梅悄然抬头看向叶蓁蓁，只见叶蓁蓁十分自然的和。李秀兰整理床铺，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钱秀梅抚摸着那床半旧的蓝布面被子，浆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阳光晒过的软和劲头。在她看来，在乡下能有这样一床舒坦厚实的盖被，确实是极难得的体面了
一家人都安顿好之后，叶蓁蓁又给小白铺了层软和的旧棉絮，看着它蜷成一团沉沉睡去，转头又交代了傅逸和叶卫东几句：
“小白现在正是虚弱之际，你们要好好照顾它，傅同志我就不说了，倒是你大哥，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点，别一脚把小白踹下床去。”
叶卫东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他一定会照顾好小白，不乱踢被子的。
叶蓁蓁一走，就听见叶卫东压低了声音在那儿念叨：“你可别打我小妹主意啊……”傅逸无奈又好笑，却也没多说，只靠着墙闭目养神。
西屋里，油灯被捻得只剩一点豆大的光。
叶蓁蓁刚躺进被子里，就感觉身边的钱秀梅翻了个身，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没作声，可过了好一会儿，钱秀梅又动了，这次还轻轻叹了口气。
“秀梅姐，咋睡不着？”叶蓁蓁轻声问，“是炕太硬了，你睡不习惯？”
钱秀梅愣了一下，凭着感觉面向叶蓁蓁，脸有点发烫：“不是……就是躺着有点烙得慌。”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乱糟糟的——白天她还附和了姑妈说叶家人的坏话，还有自己对傅逸那点小心思，恐怕人家早就察觉到了，只是没说出来给她留了几分面子。
钱桂芳越这么想，心里越觉得烧的慌。
叶蓁蓁哪能看不出她的窘迫，只当没察觉，伸手拉了拉被角：“这人啊，总会做错事走错路，知错能改就好，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钱秀梅听她语气温和，半点没有怪罪的意思，心里那点愧疚反倒更重了。她往叶蓁蓁身边凑了凑，小声道：“蓁蓁妹妹，我今天……今天干的那些事，你别往心里去。”
叶蓁蓁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却摇了摇头：“勇敢一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年代的女性不容易，我能理解你。”她没多辩解，只轻轻拍了拍钱秀梅的手。
黑暗里，钱秀梅轻轻“嗯”了一声，这次没再翻身。
身边的叶蓁蓁呼吸渐渐平稳，她也跟着松了口气，只不过想到今早自己姑妈进到真真妹妹房间里面翻东西的事情，她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到底要不要和叶家人说……
说了的话，万一姑妈真是找真线包，那自己就成了挑拨他们关系的凶手，如果不说的话，万一姑妈是去拿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才泛起一点鱼肚白，院子里的鸡刚叫头遍，叶家的院门就被人轻轻推开了。
钱桂芳挎着个蓝布包，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半分前几日偷欠条时的窘迫，倒像是走亲戚般自然。
此时叶家三兄弟和李秀兰已经揣着窝窝头去上工了，院子里只有叶全国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编着竹篮，竹条在他指间翻飞，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见钱桂芳进来，他抬了抬眼皮，还是打了个招呼：“嫂子真是来得勤啊！”
钱桂芳也不在意，径直往西屋走，推开门就喊：“秀梅，醒了没？”
钱秀梅正和叶蓁蓁收拾着床铺，听见声音吓了一跳。
钱桂芳已经走到炕边，拍了拍她的胳膊：“别磨蹭了，我跟你姑父商量好了，今儿就送你回云县，你爹娘还盼着你呢。”
钱秀梅心里本就觉得在叶家多待不妥，闻言忙点头：“哎，我这就收拾。”她快速把自己的小包袱打好，眼神却有些犹豫地看向叶蓁蓁。
钱桂芳催得急，拉着她就往外走：“东西不多，别耽搁了，赶早班车还能少走点路。”
两人走到院子里，钱桂芳去跟叶全国打了声招呼，趁着这点空隙，钱秀梅猛地回头，快步走到叶蓁蓁身边，压低声音，脸憋得通红：“蓁蓁妹妹，前儿下雨那天，你去接秀兰婶子他们，我姑妈……我姑妈进你房间翻了东西，我当时没敢说……”
话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发颤，一边是亲姑妈，一边是叶家的淳朴，她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把话说出口。
叶蓁蓁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轻轻拍了拍钱秀梅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道：“我知道了，秀梅姐你路上小心。”
钱桂芳在院门口应付完叶全国，眼角余光扫见侄女还杵在西屋门口跟叶蓁蓁低声说话，心里不耐烦得很。她几步蹿过来，拽住钱秀梅的胳膊，扯开嗓门：
“秀梅！还磨蹭个啥劲儿！跟人东拉西扯的！赶紧走！这都几点了？再耽搁赶不上回城的车了！”
钱秀梅见她没怪自己，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身应着钱桂芳：“来了姑妈，刚刚东西收忘记一样……”
叶蓁蓁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渐渐有了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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