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缓缓地开进杏花村，刚到村口大槐树下，就围过来一群村民——有惦记着糖坊生意的，也有好奇新知青的，叽叽喳喳闹成一片。
“蓁蓁！糖送成了不？供销社咋说？”马桂英第一个挤上来，拉着叶蓁蓁的手就问，眼里满是着急。
“成啦三婶！”叶蓁蓁笑着点头，还没等细说，旁边几个婶子又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工分、打听下次招人，叶卫诚在一旁帮着回话，脸上满是喜色。
另一边，村民们也凑到拖拉机旁，悄悄打量着新来的知青。
叶德山清了清嗓子，指着几人介绍：“这是新知青同志们，大家多照顾着点！这位是林薇薇同志，这位是苏晓曼同志，俩姑娘家；男同志是夏江、赵磊、周明远，以后就住村西头的知青点。”
人群里顿时响起小声议论——苏晓曼穿得素净，戴着副细框眼镜，手里抱着本旧书，看着文静又腼腆，听叶德山说，她是城里中学老师家的孩子，下乡是响应号召；
赵磊个子高，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家里是开修车铺的，据说会摆弄机械，来之前还特意带了套工具；
至于周明远，他穿得最普通，洗得发白的工装裤皱巴巴的，背着个半旧的帆布包，里头塞着几件换洗衣物。没人知道，他是城里纺织厂工人家的孩子，家里两个哥哥都在厂里占了岗位，轮到他时没了名额，父母又没本事托关系，只能硬把他送来下乡。
眼神却总在村民的穿着、村里的房屋上打转，心里打着小九九——他可不想在乡下待一辈子，总得找个能早点回城的法子。
只有夏江和林薇薇站在原地，夏江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不耐烦，仿佛村民的打量是种冒犯；
林薇薇则时不时整理下碎花衬衫，眼神扫过围观的村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夏江？”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李秀兰拉着刚从地里赶回来的叶卫东、叶卫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叶卫东攥紧了手里的锄头，眉头拧成疙瘩——他早听说过，小妹在夏家受的委屈，这夏江就是小妹那个帮着养女欺负人的亲二哥！
叶卫华也没好脸色，眼神冷得能冻死人，要不是周围人多，他真想直接冲上去。
有眼尖的村民看出叶家的不对劲，悄悄问：“秀兰婶，你们认识这夏知青？”
李秀兰没应声，只拉着叶蓁蓁的手往身后护了护，语气硬邦邦的：“不认识，就是听着名字耳熟。”
人群里也有想巴结知青的，比如村东头的王婆子——她家有个待嫁的女儿，一直想找个城里对象，这会儿赶紧凑到夏江跟前，脸上堆着笑：
“夏知青啊，你们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看着就精神！以后缺啥少啥，跟婶说，婶家有！”
林薇薇见有人巴结夏江，立马凑过去，帮着夏江整理了下衣角，语气娇滴滴的：“婶子您太客气了，夏江哥在城里就受人待见，到这儿肯定也能跟大家处好。”
周明远在一旁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他早注意到夏江身上的派头，听王婆子的话，夏家在城里应该有点底子。
他悄悄往夏江身边挪了挪，想搭句话，却没敢贸然开口，只在心里盘算：要是能跟夏江处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能借着夏家的路子回城。
夏江正得意，忽然听见叶卫诚跟马桂英说“这次把糖送到云县供销社，九十二斤糖结了工分，下个月还得加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几步跨到叶蓁蓁面前，下巴抬得老高，语气里满是嘲讽：“哟，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敢往云县送糖卖，你以为你是谁？在夏家连锅都烧不明白的主儿，现在倒学会装模作样做买卖了，别到时候栽了跟头都不知道咋回事！”
林薇薇立马凑过来帮腔，捂着嘴笑：“夏江哥说得对，有些人就是没见过世面，随便跑趟县城就觉得自己能耐了。云县供销社哪是那么好打交道的？指不定是偷偷摸摸倒腾，真当没人知道呢！”
“你俩这话就不对了！”人群里，一直帮糖坊送糖的老周叔忍不住开口，“蓁蓁这是跟供销社签了正经合同的，工分都是公社批的，昨天大队长还跟咱说这事儿呢，咋能是偷偷摸摸的？”
旁边几个张寡妇和马桂英也跟着点头：“就是！我们都看着呢，蓁蓁这糖做得干净，手续也全，可不是瞎折腾！”
可夏江和林薇薇根本没听进去，夏江甚至嗤笑一声：“合同？谁知道是真是假？乡下人没见过城里的规矩，随便整个纸片儿就当凭证，别到时候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叶蓁蓁皱了皱眉——今天是跟供销社合作的第一单生意，她不想跟这两人浪费口舌。
她拉了拉马桂英的手，又冲周围帮腔的村民笑了笑：“三婶，叔婶们，咱别在这儿耽误功夫了，糖坊还等着收拾，明天还得准备新的原料呢。”
说完，她没再看夏江和林薇薇一眼，带着李秀兰、叶卫东兄弟，还有几个要去糖坊帮忙的村民转身就走，连一句招呼都没打。
人群跟着散了，只留下夏江和林薇薇站在原地，活像两个没人理的笑话。
“这、这叶蓁蓁也太狂了！”夏江气得攥紧了拳头，脸都涨红了。
他盯着叶蓁蓁的背影，嘴里愤愤不平：“这个叶蓁蓁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云县送糖，没准被人骗了都还乐呵呵的为人数钱”
他摸了摸兜里夏父夏母给的10块钱，心里更憋屈——就这点钱，还没粮票布票，在乡下根本买不着啥好东西。
可转念一想，他又得意起来：这叶蓁蓁现在这态度肯定是装的，以前在夏家巴不得给他们当狗，现在怎么可能看到他还不过来打招呼，肯定是想要欲擒故纵获得他这个二哥的宠爱，真是好笑。
“夏江哥，你别气了，”林薇薇拉了拉他的胳膊，“她不理你，是她没眼光。”
夏江哼了一声，眼神里透着笃定：“不用管她，她早晚得来找我。走，回知青点等着，我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揣着那10块钱，带着林薇薇往知青点走，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他认定叶蓁蓁会来巴结他，说不定还会送糖、送粮票，到时候他既能拿捏住这个“妹妹”，又能在乡下过得舒坦些，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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