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会儿,竟是还想瞒着她!
看来她猜得没错,钱丰就是要背着她卖掉家中的宅院。
那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要抛弃她,远走高飞了?
宋氏又急又气,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才没有瞎说!”
“我方才听得清清楚楚,你就是要卖到家中的宅院,还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你且与我说清楚,你为何要现在卖宅院,你究竟要做什么?”
宋氏声音本就又高又尖,此时气急了,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越发刺耳。
引得汴河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侧目。
钱丰没想到宋氏会知道这件事情,震惊之余却也惊恐不已,尤其是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灼灼,似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不断地刺到身上时,越发如坐针毡。
伸手去拉了宋氏,钱丰面色阴沉,呵斥道,“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不成,就得在这里说!”宋氏甩开了钱丰的手。
所有的事情都瞒着她,想着抛弃她,现在还不让她问,算什么事儿?
难道要她被卖了还要帮他数钱才行吗?
她必须要问个清清楚楚,而且要他当着汴河大街上众多人的面,给她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别想着有分毫糊弄!
眼看宋氏在气头上,铁了心地向他讨要说法,钱丰顿时一阵烦躁,索性不再管宋氏,甩手离开,大步往石头巷的方向走。
宋氏没想到钱丰就这么将她扔到大街上,呆愣片刻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喊,“天杀的,我跟着你十几年,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现在竟然瞒着我卖掉咱们家的宅院,还一句话都不肯解释,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你做这样的亏心事,就不怕老天爷看不过眼,天打雷劈!”
亏心事。
天打雷劈。
走远的钱丰听到这话,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许久之后,才稳了心神,咬了牙,大步仍旧往前走。
宋氏见状,心中越发恼怒,抬了脚跟上钱丰。
一边走,一边仍旧是哭骂不休。
“杀千刀,没良心的,平白无故地要卖掉自家住的宅院,这是准备让妻儿搬去大街上睡?”
“这世上,哪里有你这样的夫君,瞒着自家娘子偷偷摸摸,到底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卖了家中的宅院,老娘跟你没完……”
宋氏嘴皮子利索,一阵骂骂咧咧,咬字清晰,且没有一句是重复的,甚至听起来抑扬顿挫,颇有些朗朗上口之感。
这让原本瞧热闹的街上行人越来有了兴趣,不但追着瞧热闹,更是低声议论。
“这个人,我记得似乎是姓钱?”
“确实是姓钱,家在石头巷里头住,平日也没个正经营生,不过做些帮闲跑腿的活,算得上是游手好闲了。”
“我就在石头巷附近住,认得他,他虽说不太务正业,可这人精明的很,平日也只挑俏活来做,也算赚得不少钱,这家里头的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怎地好端端地就要卖宅院了呢?”
“莫不是在外欠了债,赌了钱什么的,债主上门逼着还钱,钱丰走投无路,便想着卖了宅院还钱?”
“你一说这赌钱,我这突然想起来了,前两日发生的命案,那个林姓的死者,好像就是因为赌钱,欠了赌坊不少银子?”
“说起来,这桩命案的杀人凶手,就是石头巷里面的韩氏!”
“啧,这石头巷怕不是风水不好吧,出了一个杀人凶手,现在又出了一个为了还赌债瞒着家人偷卖宅院的负心汉!”
“不过巧合罢了,风水不好的话可不敢胡乱说,没的影响了我们宅院的市价……”
议论声不断地进了钱丰的耳朵。
那些人越是猜测,钱丰越发听得胆战心惊。
他现在,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好再也听不到这些话。
但宋氏那哭嚎的声音,却如同鬼魅一般,持续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
似在提醒他,根本摆脱不了目前的状况一般。
火气由心底而起,越来越盛,最终冲到了脑门。
钱丰忍无可忍,对宋氏怒目而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蠢笨如猪的贱蹄子,帮不上她任何忙,只知道给他拖后腿!
就像当初,他明明可以有一个儿子,却因为这个蠢笨的贱女人自作聪明,仗着自己的大肚子去碰瓷,结果那满车的酒桶滚落,砸到了她的身上,硬生生地流掉了一个成型的男胎。
当初,他本想将大女儿许给了一户富裕人家,男方软弱,往后大女儿便能多多帮衬娘家,偏生宋氏看上另一户给的诸多聘礼,觉得这户人家出手才叫大方,往后才能捞到油水,便劝说他答应了这桩婚事。
结果,大女儿嫁过去之后,才发现这户人家最是爱讲面子,家中所住的宅院不过是租借的,并非自己所有,聘礼也是到处借钱所凑,往后需要省吃俭用地还钱。
且大女儿的婆母精明无比,每天变着法儿地鼓动大女儿从娘家偷拿、索要各种财物,害得他们一个女儿嫁出去后,没任何好处,反而要时常补贴。
也是因为宋氏,每日苛待小女儿,使得钱小麦现如今跟他们离了心,愿意听的话就听,不愿意听的话当做耳旁风,动不动便要往水缸里面下耗子药。
而现在,他不过就是在完全没办法的时候,想着给自己谋上一条生路,也要被宋氏硬生生地给挖断。
娶妻不贤祸三代。
这个宋氏,便是他们钱家的祸害。
这个家成了现在这幅模样,都是宋氏给害的!
都怪这个贱女人!
钱丰越想越恼怒,瞪着宋氏的目光恶狠狠的,似要吃掉宋氏一般。
“你瞪什么眼,你做了这样的亏心事,还不许我说……”
宋氏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感觉到腹中猛地一凉,接着便是一片温热。
宋氏低头,看到自己的肚子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殷红的血,汩汩流出。
血流得极快,很快浸湿了她的粗布衣裙,顺着衣裙的下摆,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鲜红一片。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疼痛感席卷而来,让宋氏再也站立不稳,如麻袋一般“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抽搐、挣扎。
唯独说不出半句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越流越多。
周围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失声尖叫。
“杀,杀人了!”
“快去报官!”
“救命啊……”
汴河大街上,顿时乱作一团。
周围人四散着逃窜,或是躲到附近铺子里面,或是直接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开,总之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原本热闹的汴河大街,顿时空了一大片,只留下躺在血泊中,不断抽搐的宋氏,以及猩红了眼睛的钱丰。
“杀人?”
钱丰扯了嘴角,睨了周围一圈后,嘿嘿笑了起来,“老子就是杀人了,那又怎样?”
“他们都该死!该死!”
他的日子本来可以过得极好,都是因为这些蠢货,蠢货!
宋氏是蠢货,那个林勇瑞更是蠢货!
自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看到了他偷拿旁人荷包,便想着以此来威胁,让他乖乖拿钱出来供养。
他是什么人?
他可是钱丰!
注定是一辈子银钱不断,衣食无忧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两个蠢货就被乖乖被拿捏,心甘情愿地被喝血!
太天真了!
既然不让他好过,那就谁都不要过!
钱丰满脸都是狞笑,扫视了周围一圈之后后,平静地蹲在地上,伸手拔出来了插在宋氏腹部的剔骨尖刀。
血,几乎是喷涌而出,溅了钱丰满脸满身。
钱丰也不伸手擦上一把,而是拿着手中尖刀,再次往宋氏脖子上抹了一刀!
原本抽搐的宋氏,彻底没有了任何动静,唯独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皆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钱丰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将宋氏的眼皮抹上,冷哼道,“你错就错在,不该跟着我,想要知道我所有的事情。要怪,只能怪自己的蠢笨吧!”
宋氏彻底堵死了他最后一条路。
也彻底断了自己的生路。
实属活该!
钱丰握着尖刀,站起了身,幽幽地看向躲在周围各处,满脸惊恐,却又好奇无比,想着瞧上一眼热闹的人。
扯了扯嘴角,钱丰满脸嗤笑。
他现在,彻底无路可走,唯有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那他就在死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吧。
如此,黄泉路上,总归有人作伴,没那般孤单!
钱丰狞笑,大步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手中的剔骨尖刀,亦是在日光下泛着阴森森的寒光。
“杀人啦!”
“救命啊!”
“快,快跑……”
大街上,再次骚乱一片。
所有人都想着尽快逃命,慌乱成了一团,使得原本就混乱的街头,越发成了一锅粥。
许多人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反而碰撞到一起,摔倒在地,也有人因为惊恐,双腿犹如灌铅一般,动弹不得,更有人为了自己能逃命,将身边的人尽数推搡开……
钱丰见状,大笑起来。
看起来,这老天爷也是想着让他如意,给了他这般多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他也就完全不客气了。
能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
钱丰伸手去抓离自己最近的人。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和家人被挤散,此时又被人推倒,摔伤了腿,走动不得。
眼瞧着满脸是血,狰狞如同恶魔一般的钱丰靠近,小姑娘面色惨白,连哭都不会哭了。
“去死吧!”
钱丰高喝一声,手中的剔骨尖刀朝小姑娘身上扎去。
“哇啊……”
小姑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剔骨尖刀的刀尖儿眼看着要触到小姑娘的身上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嘭!”
几乎是一瞬间,钱丰如同麻袋一般飞出去了老远,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手中的剔骨尖刀,也滚落到了一旁。
立刻有衙差挤过人群,快速将钱丰控制了起来。
“带回去!”陆明河怒喝。
“是!”几个衙差立刻将钱丰五花大绑,绑成了粽子一般,往开封府衙拖拽而去。
其他衙差,则是清理现场,收拾宋氏的尸首,同时向周围百姓问询证词,了解方才事情的原委始末。
有人在汴河大街当街杀人,且杀的还是他自己娘子,杀完人之后还想继续行凶的事情,犹如一阵风一般,很快以事发地点为中心传开。
也很快传到了石头巷附近,传到了赵溪月等人的耳朵里。
这种骇人听闻的当街行凶,本就令人唏嘘,尤其在听到行凶者不是别人,而是石头巷里面居住的钱丰时,赵溪月和江素云皆是一愣。
“照这么来说的话,那死的便是宋娘子?”江素云咋舌。
“大约不会错。”赵溪月点头。
“我虽不在石头巷里面住,却也听说这钱丰夫妇自诩是良善之人,实际最是爱做上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风评极差。”
江素云道,“我还听说,这钱丰和宋娘子平日也极其喜爱打骂自己的亲生女儿,恶毒得很……”
这样的人,本以为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称得上狼狈为奸,没想到,还有内斗致死的一日。
怎么隐隐觉得有些痛快呢?
赵溪月此时顾不得感慨这对恶毒夫妇的咎由自取,反而是注意到方才绘声绘色描述钱丰杀人情景时,模仿钱丰说得那句话。
他们都该死。
他们……
那就说明,他杀的人,不止一个。
赵溪月突然想起那天为韩氏去请大夫时发生的奇怪事情。
钱丰的家,就在从韩氏家中到石头巷子口的中间。
那是不是说明……
赵溪月抿唇,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锅铲,准备解下围裙,去找寻陆明河,说明这个情况。
片刻后,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
陆明河是左军巡使,素日负责侦办案件,对细节观察的能力,应该在她之上。
她能注意到的事情,陆明河也该早早注意到才对。
且细细想来,陆明河晨起时在她摊位附近逗留许久,这两日石头巷一直有衙差固定巡视,应该都是他早对这件事情有所怀疑,才要坚持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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