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就看见陈大慧和王婶子两人肩并着肩，靠在院门口的枣树下，笑得前仰后合。
“哎？这是咋回事？”
“平时俩人见了面都客客气气的，今儿这是中了啥邪，笑得这么欢？”
王婶子看见陈婶子来了，开口说道。
“你这孩子，你妹子缝衣服这么拿手，咋从来没提过？我正愁没人给我裁件新衣呢！杨裁缝那手越来越笨，缝个袖子都能歪到后背去！”
陈婶子一听，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
“啊？你说大慧给你做衣服？”
“哎呀，我妹子其他不咋地，可这针线活，那是真没得挑！”
她一回过神，立刻扬起脸。
“从前在村里，谁家办喜事、嫁闺女，都抢着请她去帮工。上门找她做的人都排成队了。有的还提前半个月就把布料送来了！”
王婶子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那成！我这就回去将布料抱来！正好我那儿还有块上好的靛蓝细棉布，一直舍不得用，这回可得交给你妹子好好拾掇！”
她说完，也不等陈婶子再劝两句，扭头就走了。
没过多久，王婶子果然抱着一叠布料回来了。
陈大慧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上前去。
她细细地翻了翻布料，抬头问道。
“王婶子，您想要啥样的款式？高领还是翻领？袖子长点短点？腰身要收得紧些还是宽松些？”
王婶子被问得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细致。
陈大慧又继续问。
“颜色上，您喜欢素净点的，还是想绣点花样？我这儿有红丝线、金丝线，要是您喜欢，我给您在领口和袖口绣几朵小梅花，添点喜气。”
王婶子越听越满意。
“哎哟，你这丫头，比我自个儿都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图样你自个儿拿主意，我信得过你！”
陈大慧听了，郑重地点了点头，将布料仔细叠好。
“那您放心，三天后准给您送来，保准让您穿上合身又体面。”
王婶子乐得眉开眼笑，嘴里哼着小曲儿，蹦跳着走出了院子。
林嘉下了班，先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顺手拎上一袋刚买的水果，这才拐去了陈婶子家。
推开院门时，陈大慧正低头坐在小竹凳上，手里捏着针线赶着活儿。
听见院门响，她抬起头。
看见是林嘉，她立刻放下针线。
“你猜咋着？”
“王婶子找我做衣服了！还是她主动提的！不是陈婶子求她，也不是谁劝的，是她自个儿跑来问的！”
林嘉挑了挑眉，唇角微扬。
“这不是挺好？说明你真有本事。人家认的是你的手艺，不是谁的面子。”
陈大慧耳根一红。
“其实……是王婶子看了你画的那个样图，才想找我的。她说那图好看，线条清秀，穿上去一定显气质……所以才问是谁设计的。”
林嘉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她的话。
“那图是我画的，可针线是你一针一线缝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你熬着灯赶出来的。大慧，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别老觉得自己不如人。你比谁都强。”
她顿了顿，目光直直地落在陈大慧脸上。
陈大慧怔住了。
她抬起头，对上林嘉的眼睛。
“你说得对……”
陈大慧用力点了点头。
“我真的不差。林嘉，谢谢你。”
林嘉看着她这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她知道，有些话，说一遍就够了。
剩下的，交给时间。
几天后，陈大慧终于把衣服做好了。
她用一块干净的白布仔细包好，亲自送到了王婶子家。
临走前，她还特意嘱咐。
“王婶子，衣服您先试试，哪里不合身，袖子长了、腰身紧了，您尽管说，我来改。改一次不行就改两次，总得让您穿得舒坦。”
王婶子接过衣服。
“你这丫头，心也太细了！行，我这就换上看看。”
她说着，迫不及待地拆开布包，抖开衣服。
那是一件靛蓝色的斜襟短袄，领口和袖口绣着淡粉色的梅花，针脚细密，纹路清晰。
王婶子一瞅那衣服，转身就冲进屋换上了。
衣服刚一上身，她站在镜子前转了两圈。
“哎哟！这腰身收得正好，袖子长短也合适，连后背的褶子都没一处歪的！这手艺，比我当年在城里请的裁缝还好！”
衣服贴合身形，线条流畅自然。
袖口微微收紧，边缘用细密的针脚绣了一圈暗纹。
这样的小细节，平日里在街坊邻里中从没见过谁穿过。
一穿上身，整个人立刻挺拔了不少。
她当场就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钞票，双手递过去。
“谢谢啊，真是太合身了，比我预想的还好！”
她连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都不换了，直接套上这件新做的衣服。
接着迫不及待地走出屋门，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
左邻右舍听见动静，纷纷从自家屋里探出头来，七嘴八舌地问。
“哎哟，这是哪儿买的衣裳？这料子看着不便宜吧？”
“多少钱买的？哪个铺子做的？我们家也想做一件！”
还有人伸手轻轻摸了摸衣料，啧啧称奇。
“这针脚可真细，谁做的？手艺太好了！”
一听说是陈大慧亲手缝的，立刻就有好几个大嫂、婶子拍手叫好。
没几天，便陆陆续续有人悄悄找上门来。
起初陈大慧确实忙得手忙脚乱，白天接活儿，晚上赶工，常常熬到油灯快灭了才躺下。
可她没喊苦，咬咬牙继续缝。
林嘉每晚回来，都会抽空教她怎么安排活计。
陈婶子也常来搭把手，帮忙理布料、收钱、登记名字。
在她们的帮衬下，陈大慧渐渐摸清了门道。
排时间有了章法，接活儿也不再慌张。
人一忙起来，心思就不在那些琐碎担忧上了。
原来总低着头的陈大慧，如今脸上常带着笑意，见人会主动打招呼。
靠着这双勤劳的手，她悄悄给姐姐家添了两袋大米，半桶油。
还偷偷存下了一张银行存折。
那是她靠手艺一点点挣来的，每一分钱都清清楚楚。
这天，林嘉刚推开院门，还没进屋，陈大慧就迎了上去。
“林嘉，今天有俩嫂子找我帮忙做衣服！都是新样式，还带图纸来的！”
“我最近还真挣了点钱，就想着给姐送过去一部分，可她死活不收。我没办法，就趁她不注意，硬塞进她包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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