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许家庄。
“老婶子，你家大富那小子去了皇城一个月，还没消息传回来啊？”
今日秋高气爽，几个妇人来窜门子，在许三柱家门口一边纳鞋底，一边同许老太太闲唠嗑。
“谁说没消息，俺家大妞让人捎信回来，说是在皇城遇到旧交故友，对方留她们多住一段时日，等放榜了再回家。”
许老太太嘴里回应着，面上神色却明显也有些心不在焉。
有妇人就笑她：“老婶子快别说笑了，大妞再能耐，也不可能认识皇城的人啊。莫不是她们在外头遇到啥事……”
“呸呸呸！你瞎说啥呐！”许老太太恼怒地打断她。
几个妇人就对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
有那爱看他家笑话的，便说着风凉话：“俺说老婶子你也是忒心大了，大妞和二妞两个姑娘家，兄弟赶考就赶考呗，她们跟着去皇城干啥？”
“外头不定到处是那拍花子，见着两个姑娘，还能放过大妞和二妞？”
“嗐！你又不是不晓得俺们许大妞的厉害，这十里八乡的你看哪个汉子够她撂的？”
“可不是嘛，要不老婶子又咋会放心让大妞带着二妞，陪大富去皇城赶考？”
许老太太绷着脸呵斥她们：“甭在俺跟头阴阳怪气的，你们不就是看俺家大妞会赚钱有出息，长得又漂亮，盖过你们家姑娘的风头，想看大妞出事？”
几个妇人一脸敷衍。
“哪能啊，大妞也是俺们看着长大的，当初她那傻子后娘打大妞，俺们还替她抱不平呢。”
“就是，眼下老婶子你家日子好了，瞧不起俺们这帮邻居才是。”
“也不知你家大妞是哪儿学的本事，从前被王秀芬拿捏得死死的，这撞了个墙，反倒是把脑袋撞机灵了，搞得俺都想去撞一撞墙了。”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许老太太听着心里很不得劲。
她烦躁地起身，准备进屋去，免得再听她们膈应人。
“咚——”
忽然，似有敲锣打鼓的响声传来。
一众妇人便支棱着脑袋，仔细聆听：“那是啥动静？”
正疑惑之际，一个村民飞快地朝着许三柱家狂奔而来。
“老婶子！三柱哥！快、快出来！你家大富回来啦！”
许老太太耳尖，听见了大孙子的名儿，她面上一喜，揣着箩筐腿脚利索地冲出家门。
“大富回了？大妞二妞也回了？”
那村民拉着她满脸兴奋：“回了！都回了！老婶子快去看看，大富出息了啊！他、他中举啦！他现在是举人老爷啦！”
此话一出，附近的村民都目露艳羡。
方才那几个说酸话的妇人，这会子脸上都换了一副谄媚之色。
“哎呀老婶子！俺就说你家福气大哇！出个大妞算啥，眼下大富成了俺们许家庄第一个举人老爷，真是天大的好事呐！”
“老婶子，您享福啦！”
“快快快，找人去地里通知三柱，他带着王秀芬去翻地，怕是还不知道这消息呢！”
一时间，村民的态度热络万分，瞧着倒是比许老太太还激动。
都不用许老太太说，他们便自动自发张罗起来。
许老太太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去迎接。
走出路口，便看见一个喜庆的仪仗队声势浩大走来。
为首的是头戴官帽、身穿官袍、身披大红花，骑在骏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少年不是许卿泽又是谁？
许卿泽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许卿禾扒着马车窗户探头张望，远远瞧见许老太太，立即开心地摇晃着小手。
“阿嬷！阿嬷！”
在一众锣鼓声中，她的声音自然被掩盖了去。
许老太太见着这一幕，激动得难以自已，一下子喜极而泣，泪水哗哗流。
许卿泽看到许老太太，当即示意队伍停下。
他下了马，快步迎向许老太太：“阿嬷，孙儿回来了。”
马车里的卿玥也领着许卿禾下车。
两人走上前，许老太太正拉着许卿泽的手，哭得老泪纵横。
“俺孙儿有出息，有大出息啊！俺老许家也出了个举人老爷，好、好哇！”
卿玥微笑望着眼前的情景，许卿禾则是受到感染，也扑上去抱住许老太太哭。
“阿嬷！哥哥中了头名！哥哥是解元！”
许卿禾又哭又笑，激动得哇哇叫。
许老太太本来想着大孙子中举，便已是极为了不得。
如今得知他竟是今年乡试头名，登时激动得眼前一花，险些晕厥。
幸好大佬及时上前在她人中掐了一下。
周围的乡民早就哗然一片。
“天啊！大富这小子竟然考了头名！？”
“许三柱家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许三柱和王秀芬都不是啥书香门第的世家，他们的儿子竟能考中解元！”
“说起来，这都多亏了大妞，要不是当初她非要去私塾，还赚钱供大富上学堂，大富又怎么会有今日？”
“谁说不是呢？自打王秀芬那泼妇变成了傻子，这许三柱家的日子真是肉眼可见的变好，如今她儿子要做官了，王秀芬也跟着享福……”
“那样的泼妇也能生出个做官的儿子，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
乡民里，羡慕许三柱家的有，妒忌许三柱的也有。
许老太太和三个孩子抱作一团，巨大的喜悦冲击下，令老太太泣不成声。
许三柱扛着铁锹急匆匆跑回来，绑起来的衣裳下摆还沾着泥土。
在他身后，傻婆娘王秀芬慢慢悠悠地跟着他，时而去追路上的鸡子，时而被一只蝴蝶勾去了心思。
“娘，大富考中了？”
隔着人群，许大柱没看见老娘亲和儿女，只得高喊了一声问。
听见他的声音，围观的乡民们让出了一条道。
这些乡民都是从十里八乡外跟来的，听说附近出了一位举人老爷，他们便兴冲冲跟来瞧热闹，也不怕山长路远的。
“你就是解元老爷的爹啊？恭喜恭喜！兄弟好福气啊！”
“恭喜！你家儿子不得了咧！考了个头名，连皇城那些勋贵子弟、书香门第的世家子弟，统统都比不上他呐！”
身旁这些不认识的陌生人，都在一个劲地道喜，让许三柱感觉有些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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