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彩蝶被粗重的铁链锁在石壁上，头发散乱，衣衫破损，早已没了之前的凶狠，只剩下惊惶和绝望。温微遥站在牢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墨画举着灯，昏黄的光线将温微遥的身影拉得悠长，投在冰冷的石墙上，如同索命的幽影。
“彩蝶，或者我该叫你……‘鹞鹰’的爪牙？”温微遥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清晰而冰冷。
彩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你……你究竟还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温微遥缓缓踱步，“我知道李崇贪墨军资，勾结外敌。我知道他一直在找一把钥匙，一封信。我知道你替他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包括……给我父亲下毒。”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彩蝶耳边！她浑身剧颤，尖声道：“没有，我没有！老爷的病不关我的事！”
“哦？”温微遥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眼神锐利如刀锋，“那就是李崇派别人做的？是谁？路嬷嬷？还是温柏林？或者……是宫里那位御医？”
她每说一个名字，就仔细观察着彩蝶的反应。当提到“御医”时，彩蝶的瞳孔再次剧烈收缩！
果然！父亲的“病”，果然有宫廷御医的手笔。李崇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太医院。
温微遥心中恨意滔天，面上却依旧平静。她不再逼问，只是淡淡道：“彩蝶，你的主子手段如何，你比我清楚。你说，若是他知道你落在我手里，而且可能已经吐露了一些不该说的东西……他会怎么做？”
彩蝶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李崇的心狠手辣，她再清楚不过。灭口，是唯一的可能。
“温微遥。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彩蝶崩溃地哭喊。
“杀你？”温微遥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地牢里显得格外瘆人，“太便宜你了，也太便宜李崇了。你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你可是我送给李崇的一份‘大礼’。”
她转身，不再看瘫软如泥的彩蝶，对守在一旁的心腹护院头领吩咐道：“看好她，别让她死了。从今天起，每日只给她一碗清水，半碗馊饭。我要让她活着，好好地‘体会’一下，被主子抛弃的滋味。”
“是，小姐！”护院头领躬身领命，看向温微遥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走出地牢，重新呼吸到地面的空气，温微遥眼中的冰冷才稍稍褪去，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算计。
“消息‘不经意’地漏出去了吗？”她问墨画。
“按照小姐的吩咐，已经让一个‘贪杯’的婆子，‘不小心’在厨房抱怨时说了出去，说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好像是以前二房的人，还说什么‘钥匙’、‘信’之类的胡话……当时有几个外面采买的人在场。”墨画低声道。
“很好。”温微遥颔首。李崇的眼线，此刻应该已经将消息传回去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李崇自乱阵脚，等待萧闻笙这条闻到腥味的鲨鱼有所动作。
她回到书房，铺开纸笔，开始默写父亲信中那些加密的账目和代号。这些是扳倒李崇的关键证据，但她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萧闻笙，必须留有后手。刚写了几个字，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鸟鸣。
温微遥笔尖一顿。这是影枭传来的信号。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一枚小石子包裹着纸条被丢了进来。展开纸条，上面是萧闻笙凌厉的字迹：“鱼已惊，欲弃子。今夜子时，莳花馆或有收获。可愿旁观？”
温微遥眼中闪过一丝冷嘲。萧闻笙的动作果然快。他这是邀请她去亲眼见证李崇如何“处理”掉彩蝶这个麻烦？或者说，是想向她展示他的能力和“诚意”？
旁观？她当然要去。不仅要旁观，还要给这场好戏，再加一把火。
她提笔，在纸条背面写下两个字：“必至。”
子时，西城梨花巷。莳花馆表面早已熄灯闭户，一片寂静。但后巷深处，却隐约有人影闪动。
温微遥穿着一身夜行衣，在墨画和两名身手最好的护院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潜藏在巷口一座宅院的屋檐阴影下。这个位置，恰好能观察到莳花馆后门的情况。
萧闻笙并没有出现，或许隐藏在更暗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子时过半之际，莳花馆那扇不起眼的后门悄然打开一条缝。两个穿着黑衣、做家丁打扮的壮汉，抬着一个不断挣扎的、用麻袋套着头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快步朝着巷子另一头的污水河方向走去。
看那身形，赫然就是彩蝶。
温微遥眼神一凝。李崇果然够狠够快，这是要直接杀人灭口，沉尸河底。
就在那两个壮汉即将走到河边的刹那——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屋顶扑下，动作迅捷无比，直取那两个壮汉。
壮汉显然也是练家子，反应极快，立刻丢下麻袋，拔刀迎战。刹那间，寂静的后巷响起兵刃相交的铿锵之声和压抑的呼喝声。
麻袋里的彩蝶拼命挣扎蠕动，发出呜呜的声音。
温微遥冷眼旁观。看来萧闻笙是打算“黑吃黑”，抢下彩蝶这个人证。
打斗很快接近尾声。李崇派来的两个壮汉虽然悍勇，但显然不敌萧闻笙手下的精锐，很快被制服，堵嘴捆绑，拖入了黑暗之中。
一个黑影上前，解开了麻袋。露出了彩蝶惊恐万状的脸。就在这时，温微遥对身边的护院做了一个手势。那护院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特制的哨箭，对准夜空，猛地吹响。
“咻——啪！”
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划破夜空，随即在半空炸开一团小小的火花，虽然不算明亮，但在寂静的深夜足以引起注意。
“什么人？！”
“有动静！”远处传来了巡夜官兵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正迅速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刚刚控制住局面的黑影们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一阵慌乱。
“撤！”领头之人当机立断，低喝一声。他们也顾不上彩蝶和那两个俘虏了，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入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吓傻了的彩蝶，和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壮汉，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地，暴露在即将到来的官兵视野里。
温微遥在阴影中，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得意的弧度。
萧闻笙，你想悄无声息地拿走人证？我偏要把这事闹大！让李崇的人，在杀人灭口的现场，被官兵抓个正着！人赃并获！
我看李崇这次，还如何狡辩！而你……她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计划被打乱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巡夜的官兵很快赶到，看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一个被捆的丫鬟，两个被绑的壮汉，旁边还掉落着匕首和麻袋——顿时如临大敌。
“统统带走！回去严加审问！”
温微遥不再停留，悄无声息地带着人撤离了现场。
回到听雪轩，墨画仍心有余悸：“小姐，刚才太危险了！万一被官兵发现……”
“发现又如何？”温微遥摘下蒙面巾，露出清冷的面容，“我们只是‘恰好’路过，听到动静，放哨示警的热心百姓而已。”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肃杀：“更何况，这把火既然烧起来了，就不怕它再旺一些。李崇现在该头疼的，是如何跟顺天府解释他手下的人为何深夜出现在私赌坊后巷，还要杀人灭口了。”
“那……萧公子那边？”墨画有些担忧。她们可是摆了萧闻笙一道。
温微遥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冷漠：“他？他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搅局者。利用我，也想被我利用？真当我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么？这次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明白，合作可以，但别想掌控一切。若他再敢用那种令人作呕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看着我……”
她顿了顿，声音里浸透着冰冷的寒意：“下次，就不是打乱他的计划这么简单了。”
她甚至恶意地想象着，若方才混乱之中，有一支冷箭“不小心”射向萧闻笙藏身之处……那该多么大快人心。可惜，时机未到，那条毒蛇的命，暂且还得留着。
“等着吧。”温微遥轻声道，仿佛在对自己说，又仿佛在宣告，“明天，这京城里，就该有新的热闹看了。”
李崇，你的末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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